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5:54:02


第一部 乡 第二十章
  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建设四个现代化的目标和任务。中国遂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改革开放成为基本国策逐步在各个领域推行。"文革"的伤痕与改革开放的兴奋、喜悦之情的交织,构成了基本的社会心态,特别是广大青年人,他们感慨失去了太多的学习机会和时间,人们发奋图强,把百倍千倍的精力投入到实现"四个"现代化之中,知识的匮乏又使年轻人积极进行文化知识补习,一时间各大城市夜校、电大人满为患,人们象饥渴的海绵拼命地
  吮吸着无尽的知识,知识分子成了光荣的解放军之后又一倍受尊重的称呼。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基础条件较差的县城乡镇,文化干部则义无反顾地肩负起了对城镇青年和三亿农民青年的文化辅导与补习。这就是当年各乡镇大力推行文化站的主要原因,文化站的主要职责就是挖掘传统文化、繁荣群众文化。
  几天后的傍晚,叶祝同来到杨陆顺的宿舍,兴奋地说:"杨老师,该到你出马了!"
  杨陆顺说:"叶站长,什么事该我出马呢?"
  叶祝同说:"这几天我一鼓作气,文化站基本算是建起来了,乡政府的领导也很重视,给文化站分了专门的场地,给我还配了两个文化专干,现在该正式上正路了,我准备成立一个文学创作小组,把那些喜欢搞业余创作、爱好文学的年青人组织起来,大家一起学习交流,你是大学生,在新平乡来说你是水平最高的,这个文学爱好小组怎么能缺得了你呢?我还想请你当组长。"
  杨陆顺一听楞了楞,在大学他因为一些原因从来就没参加过校园的社团,他那时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总认为写写画画、唱唱跳跳是不务正业,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全部嘛。至于对文学方面他还是比较喜爱的,也看过不少大部头的名著,还是谦虚地说:"叶站长,要我去参加文学创作小组我当然愿意,我本身也喜爱文学,但要我当组长,我怕没那个水平,听你说里面还有这搞业余创作的,我可从来没提笔写过东西,我还是当个组员吧。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呀?"
  叶祝同说:"你还谦虚什么,读了三年大学,不管怎么说知识面要比他们广、见识也要丰富些吧?我是非常相信你有这能力的。参加小组的基本是乡里各单位的年轻男女,都是些未婚青年,我只一提倡,就有好多人踊跃报名,粮站、供销社、肉食站、水机站等单位一下来了几十人,倒是你们学校的年青老师没几个报名的,是不是你们工作太忙了?"
  杨陆顺说:"我看是工作量相对要比其他单位的大点,白天都要上课,晚上不是要批阅学生作业就是要备课,许多教师身兼两个班的课程,估计空闲时间不多。"他似乎有点自我解嘲地说:"象我这样只任一门课程只教一个班的老师真不多。"
  叶祝同说:"那不更好?你才二十多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也得多结交点同龄人,别老是一个闷在宿舍里,那些青年人热情高涨,但到底水平不高,你得多帮帮他们,共同进步嘛,我们先去看看我精心布置的场地。也跟大伙见见!"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乡文化站,竟然在乡派出所里面,叶祝同说:"乡政府没多余的场地,就借用了派出所三间大屋,一间做了办公室,两间就给你们做活动室。"
  杨陆顺看里面打扫地干净整洁,墙上贴着一些名人名言,布置得很有文化气氛,就笑着说:"叶站长,是个学习的好地方。怎么其他人没来?"
  叶祝同略微惋惜地说:"就是场地太小了,我预想还搞个娱乐室和阅览室,就是再也找不出地了,我从县里下来搞了不少书籍,只能堆在办公室里。"他看了看手表说:"我约了他们七点半集合,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聊聊。"他带着杨陆顺进了办公室,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说:"杨老师,我初步搞了个活动计划,这个小组不是今天搞了明天就散的,我有长远的计划,当然,这也是文化馆派我下来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培养一批能写会画的文化骨干分子,丰富青年
  职工们的业余文化生活。"
  杨陆顺饶有兴趣地听着,叶祝同充满了展望,说:"文学爱好创作只是我计划是一部分,接下来我还要办书法绘画爱好组、业余文艺演出组等等,不但是各单位的青年人要参加,慢慢地我还会把各村组里有文化想进步的青年农民也吸纳进来,培训出的骨干分子,又让他们回到各自的村组里再发展,彻底让我们的青年人过上有文化深度的业余生活,一扫从前只有看电影、听广播的单调业余生活,提高他们的素质,让八十年代的农民青年真正享受到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生活
  ,要他们活得更充实更精彩!杨老师,你是正牌大学生,你有先进的理念和丰富的知识,你愿意帮我吗?"
  杨陆顺点点头,他也被叶祝同的话所激励着,他在春江读了三年书,他非常清楚城乡差距不止是基础建设上的差距,更主要的是人们观念上和文化层次上的差距,农村的孩子能读到初中毕业已经很不错了,家庭情况稍微差段的子女多点的,女孩子基本小学毕业就在家务农,男孩子成绩好的家长还是愿意供他读书,可乡镇薄弱的教学质量又严重地制约了孩子们进一步求学的可能。提前进入社会的农民子弟,忙了一天的农活后业余生活极其简单,除了三五成群嬉戏打闹、偷鸡摸狗,再不就四处跟随着电影队跑上十几二十里地看那些看了无数遍的电影,要不就守着广播听听评书《岳飞传》《杨家将》《三国演义》,年岁稍大点就开始谈恋爱搞对象,然后就是结婚生子,重复着他们父悲们的老路。其实农村青年做不乏头脑灵活充满艺术细胞的优秀人才,一些民间乐器也是一拿上手一学就会,只可惜实在是没多少机会更没人来悉心传授。现在有叶站长这样古道热心的专门干部去辅导培训他们,是天大的好事,杨陆顺又怎么会不愿意呢,他之所以放弃在大城市就业的机会,也是想把自己的所学发挥到农村来,使农民的孩子能受到更好的教育,虽然他一人无力扭转根本局面,但也体现了他拳拳爱农之心。他一把握住叶祝同的手,说:"叶站长,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你对农村的真情实意,我愿意跟你干!"
  参加活动的人渐渐到齐,基本都是新平乡镇七站八所的青年男女职工,大家都是年轻人,又兴趣相投,很快就融在一起,他们基本都读过高中,对大学毕业的杨陆顺充满了崇拜之情,和多小伙子都不觉暗暗中模仿杨陆顺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一来二去杨陆顺就成了这群青年人的良师益友。
  杨陆顺与这群同龄人也相处甚欢,大家都是不同的单位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又对他十分尊敬,这让他品尝到了被人重视受人瞩目的滋味,当然也竭尽所能去帮大家。
  文化站一星期组织三晚的集体学习,其他时间归个人支配,每人阅读一本文学小说,然后写写读后感,也有人读书之余爱好乐器,叶祝同也耐心教授,渐渐杨陆顺的宿舍热闹起来,因为叶站长就住在他旁边,学员们有什么疑难困惑就径直找去叶家,随便也到杨陆顺宿舍坐坐聊天,有几个女孩对杨陆顺很有好感,借口到叶站长家问问题,实则是想与杨陆顺多点时间相处,也对春江城、大学校园和大学生生活充满了好奇和美好的憧憬,不厌其烦地求杨陆顺讲着新鲜名堂给她们听。
  正值江南好三月,小组的青年男女也利用休息的时间到河边游玩,大家围坐在一起聊青春谈理想,配合着手风琴欢快的旋律唱着当时流行的歌儿,那首张枚同作词、谷建芬作曲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是当时青年人最喜欢的抒情歌曲,也唱出了那一时代年轻人的心扉。还有《在希望的田野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妹妹找哥泪花流》《知音》。
  这段时间是杨陆顺有生以来最高兴最轻松的美好时光,在这群青年人里,没有利益纷争、没有高低贵贱,有的只是同样的青春同样的激情,大家醉心于对美好前景的期盼,纷纷用不成熟的语言写下了对生活的展望,有小说、有诗歌,在叶祝同的推荐下,不少作品在南平县文化馆主办的县级刊物《小说诗歌月刊》上发表,远比其他乡镇文化站选送的作品精而多,尤其是杨陆顺回忆大学三年求学经过的《菁菁校园》,更是得到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化馆欧馆长的高度评价
  ,经欧馆长亲自推荐,《菁菁校园》一文在市级文学刊物上得已发表,只可惜在送选省级文学刊物《小说季刊》时落了选,毕竟杨陆顺的文笔还十分幼稚。这也让杨陆顺激动了很久,处女作品就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还得了一十七元的稿费,虽然一顿请客就花了个干净,但"杨作家"的外号不径而传,不大的新平都知道中学部教师杨陆顺的作品上了市刊。
  可在学校的一次例行校务会上,副校长叶盛就点名批评了杨陆顺,说他心浮气躁不安心本职工作,与外单位的人过于往来密切,特别指出外单位的女同志频繁进出他的宿舍,要注意影响,作风问题犯不得!
  对于叶副校长的无端猜疑,杨陆顺非常反感,但参加文学小组确实会影响教学,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往被误认为有作风问题,他还是接受不了,可他不象从前那样喜怒形于色,只是神情略微严肃,甚至还违心地接受了批评,叶祝同曾教导他:领导的批评一定要接受,哪怕是错误的也要暂时接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解释,这样比当即反对驳斥要有成效得多!
  在座的教师们都还以为会有场好戏看,没想到眼高于顶的杨陆顺居然就这么认了,好象还很虚心,人们心里不免有点鄙夷:原来杨陆顺也就那么点本事,也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叶盛心里也早想好与他争论的,一看他这么乖巧地认了,也就不再穷寇猛追,还换上副语重心长地口吻说:"杨老师,其实你的文章登上了市刊,也算是为我们新平中学争了光的,现在外面都传我们新平中学出了个杨作家。你是大学生,自然是有才华,但一个人才才华不只能为自己做打算,你的文章写得好,你可以写写你身边的同事,写写我们学校在新时期的新举措嘛,身为集体的一分子,就要全心为集体的荣誉着想。我们教育线也有简报通讯,你可以写点实际的东西
  为我们教育线争点荣誉,别替人家文化线做好事了。那文化站的叶站长倒蛮会挖墙角的嘛!"
  这个提议立即触动了杨陆顺,他马上就想到了赵翠娥,一个为了支持爱人戊守边疆承担着养育革命后代的典型人物。
  于是散会后杨陆顺就伏案挥毫,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写出了篇洋洋两万多字的长篇通讯《平凡而伟大的奉献--记解放军某部战斗英雄的妻子赵翠娥》。他兴奋地把稿子给赵翠娥看,那淳朴的女人看后,急得脸儿通红,连连摇头说:"杨老师,我哪有你写的那么好?我只是做了个妻子、母亲的本分而已,不值得你这样夸奖我的。就别递上去了,我喜欢安安静静地带着囡囡教好学生,真不想再惊动什么县里的领导。"
  杨陆顺哪里肯听,他兴致勃勃地把稿子给叶祝同看,还请叶站长帮忙修改润色,叶祝同也深深被稿子里赵翠娥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打动,也很敬佩这位含辛茹苦独自抚育孩子的母亲,当即着手修改,几经易稿,终于投递去了县文教局。
  稿子一到县文教局就立即得到了局领导的高度重视,谁个领导不希望自己单位出优秀典型呢?何况基础教师艰苦的生活又能为文教局争取到更多的财政经费,马局长便把通讯稿子送去了县宣传部,宣传部长被赵翠娥事迹感动,立即把稿件呈到分管意思形态的县委副书记,县委副书记对南平县对越反击战的战斗英雄胡拥军是记忆尤新,却没想到英雄的妻女生活情况如此艰难,加之中越边境一直摩擦不断,全国上下充满了对中越自卫反击战中的解放军指战员深情厚意,认为他们舍小家保大家,解放军在人民群众中有无比崇高的威望!还怎么能让战斗英雄的妻女受苦流泪呢?
  于是赵翠娥再次成为南平县的焦点人物,大肆宣传爱国主义教育的同时,县委领导、县妇联、县武装部、宣传部、文教局、民政局纷纷前往新平乡中学看望慰问战斗英雄的妻女,当领导们看到赵翠娥居住在简陋的宿舍、用着粗糙破旧的家具,都给予深深的同情和最热情地表扬,新平乡政府的书记、乡长也表示要大力改善战斗英雄家属的生活困难,责令新平中学立即腾出最宽敞的家属房给赵翠娥母女居住,还从乡招待所拨来崭新的家具,同时民政局额外提高了生活补助,这
  一切都让赵翠娥感激万分,她除了感动地流下热泪就是不停地说谢谢,胡拥军的家也让县乡各级领导干部踩破了门槛,家里堆满了慰问礼品。
  倒是杨陆顺没被人注意,领导们是视线太过于集中在赵翠娥和胡家了,只有文教局的马局长拍着他的肩膀,很是高兴地表扬了几句,叫他继续发扬,马局长当然高兴了,借此机会他又成功地游说县里领导,得到了县财政大额的经费。
  最气恼地则的新平联校的几个校领导,他们无一例外地被马局长等领导批评,原因是太不关心赵翠峨老师的生活,他们为了招待各级领导用去了大量费用却得不到局里的报销,只得用本就拮据的经费内部消化,为了让赵翠娥住上家属房,马银满无奈之下只得自己搬出来住到联校的办公室,付出了这么多还要被批评,他们把全部的怨气都撒到了始作俑者杨陆顺身上,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那杨陆顺工作认真,实在挑不出整他的地方。但杨菊仙却不是善人,她终究是要报复的。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5:54:48


第一部 乡 第二十一章
  杨陆顺晚上没了赵翠娥在隔壁聊天,也听不到她柔声哄囡囡睡觉的歌谣,居然有点不习惯,不过他还是很得意自己一篇通讯稿,就惊动了县乡两级领导,也让赵翠娥母女生活得到了点改善,至少住进了大房子,分到了新家具。
  不过赵翠娥似乎并不很高兴,脸上还比过去少了许多笑容,见了他也开始躲着走,在食堂吃饭也根本不理他。杨陆顺晚上得闲也去逗逗囡囡,只是赵翠娥不让他进屋,只是搬出凳子让他在门外坐坐,很少跟他说话,忧郁地在一旁看着他哄孩子玩。
  杨陆顺有点奇怪,可也在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名堂,也就没放在心上,加之有了新结识的那么多朋友,心思全部放在了文化站的活动上。
  恰逢侯勇、刘霞准备在"五一"劳动节结婚,很早侯勇就找到杨陆顺,请他帮忙布置新房,说是在新平就只有他这一个较为知心的朋友,而且还要仰仗多花费点心思,帮他把新房拾掇得漂漂亮亮的。
  杨陆顺一来对刘霞有弥补之心,二来架不住侯勇软磨硬泡,也就答应了,何况他还有一帮子喜欢凑热闹的文学爱好组的朋友,大家便齐心帮侯勇布置起新房来。
  侯勇因为上次学生家长们敲锣打鼓送了锦旗和表扬信,在县里又有他爹上下打点活动,很是得派出所领导的欢心,破例分了间大屋给他结婚,足有三十多个平方,还外带一个不小的厨房,把侯勇激动得不行,喜孜孜地请人把墙面粉刷一新,地面也用水泥浆重新抹了个遍。
  为了怎么把新房布置得与众不同,杨陆顺等人还真费了不少心思,要按照平常的搞法,把家具往里一塞就得了,可侯勇不愿意,嫌那样太老土。杨陆顺灵机一动,想起了古胜利家的情况,人家是房里套房(也就是套间),侯勇这房也实在太大,何不用排高大的柜子那房间一分为二呢?前面布置成古胜利家那样的会客厅,后面就当卧室,这样来了客人有专门的地方聊天娱乐,也不影响卧室里的人。这点子一出,立即得到了侯勇、刘霞俩口子的赞同。
  一辆解放牌汽车拉来了满满一车行头,在杨陆顺的指挥下,两个高大的三门柜横在房间中央,恰好留出的间隔比有张门稍宽点,再把其他家具用品按照合适地方位摆好,果然很不错。
  杨陆顺笑着站在柜子前说:"四妹子,你看这样多好,起床后就可以在柜子的大镜子前收拾打扮,前面来了客人,你喜欢见就到前面去,不喜欢见就在后面床上躺着,看书也好睡觉也好都由你了。到供销社扯块颜色与房间大致相配的布,好好把柜子的背面蒙起来,放上一排椅子凳子,多好的一个会客厅,再找个木匠做个门框,弄个帘子一挂,这不就里外分别,互不干涉了么!"
  在怎么装饰墙壁上,杨陆顺的建议没被采纳,他的意思是贴点有文化底蕴的字画,可侯勇和刘霞都喜欢贴上花花绿绿的电影明星画,把那时最漂亮最红的电影演员如刘晓庆、张瑜、龚雪等人的大头画贴得满满当当,让杨陆顺唏嘘不已,简直是俗气得很!
  不过侯勇家的家底确实还算殷实,他自己也说为了结婚,他爹娘几乎把全部积蓄都用完了,而且早已经成家的两个兄姐也资助了不少。光是14寸的黑白电视机就足以让人羡慕了,在新平乡普通人家是没有电视机的,全乡也仅乡政府和供销合作社、粮站三个单位有电视机,而且还管理得很严格,除了本单位的人还可以看看外,其他人是根本看不上的,一般还只在星期六和星期日开放。家具也是很新潮的西式组合,什么高低床、梳妆柜、长条布沙发、中间带茶几的两个蒙人造革的单人沙发,一改传统外面刷油漆,而是用了光洁的带木纹的装饰板,因为有电视机,当然得配上电视柜了,那侯勇还想得比较超前,不是按照电视机大小做的,而是做得很大,他说将来还要换18寸的松下彩电呢!缝纫机、收音机是必不可少的,桌上几上铺着洁白的钩纱面子,那是几个文化爱好组的女孩花了小半月一针一钩编织起来的,又好看又大方,两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摆放在墙边,后面卧室的床上堆满了各式床上用品,大红喜字、吉庆窗花贴满了前后的窗户,就连床上、家具电器上都贴了喜字,房顶下交叉的两条线上缀满红绿彩灯、五彩色纸,两个大红的气球上贴着"新婚幸福""白头偕老"的吉祥话语,随风飘荡。
  杨陆顺也准备了礼物,他陪侯勇、刘霞去南平县城置办新婚衣服、照结婚照时,打听他们准备买座可以放在桌上的自鸣钟,就抢先挑了座古香古色的"三个五"牌自鸣座钟送给他们俩口子当新婚礼物,那座钟花去了八十六元,也是物有所值,上了发条后可以走上半个月,这也就是为什么厂家用"三个五"做商标了。在当时喝喜酒上人情一般只有二元、五元的情况下,普通朋友居然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属罕见,侯勇立即把杨陆顺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可实际起来只有杨陆顺与刘霞心知肚明。
  到底是年轻人,都不怎么懂得忌讳,送钟谐音"送终",是很不吉利的,朋友之间那有在新婚时期送这玩意儿的呢?难道冥冥中真有定数,让杨陆顺给侯勇送终不成?这又谁知道呢?至少目前他们是不知道的。
  凡是来看过新房的人都啧啧称赞,流连忘返,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人们又一传十、十传百地,不久新平街上男女老幼都基本前来参观过,不少准备结婚的男女都暗暗记下,到他们结婚时也要效仿,那些新婚不久的妻子不住暗暗埋怨爱人说自己的婚礼过余简单土气总之侯勇的新房布置已经就成了大家竞相模仿的榜样,很多人回家后就重新改换了家具摆放格局,不久新平街上家户较大的都有了会客小厅。
  虚荣心得到空前满足的侯勇自然不会怠慢出力出点子的杨陆顺,除了没口子谢谢,还一包又一包的好烟塞给杨陆顺,对于文化站那些帮了忙的弟兄姐妹也毫不小气,不是请客吃饭就是买这零食那零食哄女孩们开心,交朋友的手段比杨陆顺就丰富多了。杨陆顺也来之不拒,都是好烟,转手就给了叶祝同,叶站长烟瘾大得很抽的牌子也差,正好让他过过瘾。
  五一转眼就到,学校也是放假两天,一早杨陆顺就收拾熨帖准备去派出所,他和那群兄弟姐妹都被邀请去接新娘,才出门就看见赵翠娥抱着囡囡望学校外走,就赶上去打招呼:"嫂子,带囡囡回她爷爷奶奶家呀?"
  没曾想双眼红肿的赵翠娥只是冷漠地应了声,快步走远了,留下杨陆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念一想也许是思念远方的胡大哥吧,也就没当回事。
  那厢侯勇早做好了出发准备,穿了套笔挺的中山装,把派出所里唯一的"湘江"牌警用三轮摩托擦得镞新,只等接亲队伍到齐就要出发,端的是气派。
  农村里接亲最是麻烦,什么礼性都要到,一件不满女方家的意就压着不放人,也不管新郎急得跳脚新娘急得哭脸,总之说起来就让人头大,杨陆顺虽然是正宗乡里人,也着实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道道槛槛,也难为那些人记得清楚用得活泛。也许是刘家真正满意侯勇在女婿,也许侯勇早就做足了工夫,也许四妹子是巴不得早点飞出农村,反正从头到尾没怎么遇到刁难,其实没刁难也在女方家磨叽到了下午一、两点,把杨陆顺等人饿得前胸贴了后背,总算在接了出来。
  接完亲就是喝喜酒,侯勇他爹南平县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亲自到新平来主持大局,带来了不少县里的干部在跑前跑后地帮忙,在供销社的饭店里摆了二十桌,喝酒的人大半是看在侯书记的面子来的,等接亲队伍回到派出所,正酒早就喝完了,只预留了两桌,不过这两桌得到了侯书记的亲自陪同,也算是给他儿子朋友们的面子,挨个敬酒言谢,对杨陆顺多留意了会,听儿子说这小伙子的大学生,只可惜在学校教书,侯书记还特意跟杨陆顺说了几句话,但没觉得什么特别,最多长相比侯勇强那么一点。
  杨陆顺先前就送了份礼物,但没人知道,自己跟侯勇这么好关系,怕别人说闲话,人情薄子还是要上的,又摸出五元钱登记了,那帮搞创作的弟兄姐妹却不闲着,把杨陆顺拉到活动室里,开始策划晚上闹洞房的节目,那年头没什么好娱乐的,结婚老(死)人都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大吃大喝大玩大闹的好借口,不但自己开心,主人家也觉得有面子,人多热闹就是亲戚朋友给面子!
  那群人莫看年龄不大,都很老道恶毒,想出来整新郎新娘的节目粗俗又卑鄙:如五粒黄豆,就是把五粒黄豆丢进新娘的贴身衣服里,要新郎当众摸出来,有一粒也不许少,不然就是残酷惩罚"撞油",撞油是有名堂的,取至榨油坊里油锤榨油的机械动作,一个人撅起屁股,四个力大腰粗的汉子把新郎撂倒在地,抓起四肢,狠劲往屁股上撞,如果在撞的同时屁股能放出个响屁,那是效果最好的!撞完油还要塞到床脚下,女人们都齐齐坐在床沿,新郎得从女人下面爬出来,所以基本没人敢不服从,毕竟从女人胯下钻出来,太损男儿气概,严重伤害男人的尊严,所以新郎一般都不管新娘是否害羞而强行服从,哪怕事后当床头跪也比钻女人胯体面!
  说远了,再回到节目上,一般都是从最文明的开始,新郎新娘坐在翘翘凳子上,翘翘凳是在椅子脚下对称掂两块半截砖头,小俩口背对背做,要坐稳当,不然就是"刑罚"伺候,先是讲恋爱史,什么时候有的感情、什么时候牵手、什么时候打啵、什么时候四处乱摸再后来就不说了,难听!接着俩口子唱革命歌曲,跳革命舞蹈,气氛起来后,就玩邪的,什么咬糖啦、猪八戒背媳妇啦、坐老虎凳啦、最后一般都是五粒黄豆结束,闹洞房达到高潮,不管新郎新娘爽快完成还是妞妞做态,大伙都要折腾到12点才散场,当然要好的朋友不会散,还要听墙角甚至听铺脚!
  吃了晚饭,人们早早就在新房集合,这次闹洞房的主持是派出所的一个三十老几的民警,几个撞油的"打手"也是侯勇的同事,杨陆顺他们这帮小青年只有推波助澜出主意的份,不过都早就联系好了的,节目单子也早预备好,到时候一开锣就照单行事!果然是闹得不可开交,主持人严肃地问:"新娘,已经打了啵,那就该乱摸了,什么时候开始乱摸的?"
  新娘脸红得象猴屁股,低着头咬着嘴扭着手指头就是不说话,主持人非常敬业也很有程序,问过三遍还没答案,一声令下就要撞油,唬得新郎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催促新娘坦白从宽,新娘还是不说,新郎被撞得发昏,就要被塞到床下去了,急得侯勇面红耳赤、额冒青筋:"四妹子,你就说啦?硬要我在女人胯下钻啊,你真要我钻,我情愿钻你的胯啦!"这话一出笑翻一屋人,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莫相里手骂,你钻她的胯是得到婚姻法的保护的,也是你理所当然钻的,那也是你们之间是事,现在新娘如果还不坦白,立即丢下床,女性同胞们,准备坐床!"没奈何刘霞只得招了,主持人不愧是公安民警,问得那个真叫细致,什么一天摸几次啦、什么一次摸几个部位啦、摸之前什么心情啦、摸了后又是什么心情啦,刘霞声音小了还过不得关,硬要一屋人都说听见了才通过,不禁羞得连眼泪也掉了下来。
  在那里手主持人在操纵下,气氛是一浪一浪直趋高潮,大家伙喊沙哑了嗓子笑痛了肚子,最后压轴戏出台,那主持人拿出五粒明显发育不良的小小黄豆,从新娘衣服领口分五个不同方向塞进去,还一把把新娘提起来,上下直墩,显然不把那黄豆抖落到衣服最下面不罢休。新郎也许是想快点结束这磨人的游戏,好早点春风一度,听到一声令下,二话不说就把手顺着衣脖子往里摸索,那新娘既羞且痒,不住地缩脖子哈腰,主持人不答应了,这样容易使新郎完成任务,亲自上前抓住新娘的肩膀,让她挺胸抬头,这下确实给新郎造成很大难度,衣领口本就小,人又做得直直的,很妨碍他找黄豆,不禁龇牙咧嘴地问:"在哪里啦,我怎么摸不到?"
  旁边就有人起哄道:"在胸口上啦,一边一粒!"
  新娘指点道:"在前边肚子那里有一粒!"
  旁边的人狂笑着说:"新娘年纪这么青,豆豆儿就垂到了肚子下,老猪婆的豆豆才在肚子下!"
  终于结束了闹洞房,新郎新娘强做欢笑送走了宾客,忙活了一天累得腰酸骨痛的,连满屋子瓜子壳花生皮也懒得收拾,就要睡觉,临了还是刘霞心眼多了个,看着床怯声声地问侯勇:"你说床脚下会不会躲人?这么老大床,怕是躲得下三、四个哩!"
  侯勇也是被吓怕了,宁可信其有也绝对不可错过,他掀起床单一哈腰,好家伙,里面果然躲了两个憋笑都鳖得变了脸色的家伙,没办法,只得好言相劝,一个打发了盒好烟,才送走了瘟神。
  刘霞心有余悸,在床上周围四处乱翻,紧张地道:"侯勇,要仔细找找,莫让那些害人鬼把广播话筒藏在屋里,要不明天就有人命案子出啦!"
  侯勇楞了楞说:"什么?还把广播话筒牵到屋里来呀?不可能吧?"
  刘霞嘴里说着手里不敢半点懈怠:"我不是吓唬你,在新平是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只是有蛮多年了,我听我娘说的,文革前的事,那些龌龊鬼硬是把话筒接了十几米的线,通到了广播里,那俩口子在床上一点动静全让人听了去,幸亏得那俩口子累散了筋骨,上床半句话也没说就睡觉了,如果真你说还叫人活不活!"
  侯勇倒不象刘霞那么紧张,嘻嘻一笑凑在她耳边说:"怕什么,你一办那事哼哼唧叽比唱歌还好听,我一想起就下面翘,让那些人光听没得搞,憋死几个才叫好哩!"
  刘霞虽然早就尝了夫妻间的趣事,可听他这么一挑逗不由也筋骨酥麻,那还有心思找什么话筒,七手八脚铺开了床,享受那人间极乐去了。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5:55:11


第一部 乡 第二十二章
  杨陆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学校宿舍,接连几天忙活让他浑身快散了架,随便洗了把脸就躺到床上。
  春夏之交的天气十分善变,白天还艳阳高照,热得好象就到了酷暑,可晚间风云突变,呼呼地刮起了北风,远处的夜空忽明忽暗地扯着闪电,闷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要变天了,杨陆顺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个炸雷惊醒了他,一扇没关严实的窗户噼啪做响,外面已经是大雨如注。冰凉的风在他不大的宿舍里肆虐,刮得桌子上的书本教材哗哗直响,他有心想起来关上窗户,可就是一身软绵绵的,连眼睛也打不开!
  迷糊间忽然听到囡囡熟悉地哭泣声,仿佛又听到赵翠娥柔声地唱着催眠曲哄囡囡,这让杨陆顺心里莫名其妙,嫂子和喃喃已经搬去了教师家属房,隔壁已经没人居住,怎么又会听到声响,难道真是牵挂她们母女不成?唉,缺了男人的家就象没了大梁的屋,真是可怜,他想着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怎么继续睡觉,可没曾想隔壁有了动静,蟋蟋索索硬是有人声,而且嗤地一声划燃了火柴点燃了油灯,微弱的灯光在风里雨里飘摇着。
  杨陆顺立即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隔壁是嫂子吗?"
  "啊,杨老师,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起来给囡囡把尿的。"果然是赵翠娥的声音,充满了歉意。
  杨陆顺惊奇地问:"嫂子,你怎么又搬回来了?"瞬间想到只怕是杨菊仙那粗鄙女人做的"好事",生气地说:"嫂子,是不是杨菊仙找你麻烦了?你那房子是县乡领导亲自安排的,怎么能随便改了?"
  "杨老师,是我自己要求换过来的,人家住得好好的,我不能霸占了他们的房子,我我就搬了回来,反正只有我和囡囡母女相依为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
  杨陆顺听赵翠娥越说语气越不对劲,似乎充满了酸楚和委屈,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怒道:"我还因为你今天回了囡囡爷爷家,原来是找人搬家呀!肯定是杨菊仙那婆娘生事,我一定要帮你桃个公道,非得把大屋子换回来不可!"
  赵翠娥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哭意,赶紧说:"杨老师,别去找马校长,真真是我自愿换回来的,你就别再多事了,我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
  杨陆顺大为不解说:"嫂子,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说给我听,胡大哥临走时把你和囡囡拜托我照顾,我责任帮你,快告诉我!"
  赵翠娥呜咽着说:"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自己能应付得了,你赶紧睡觉吧。"
  杨陆顺哪里还睡得着,他急切地说:"嫂子,我知道你的为人,没事你哭什么呢?你就告诉我吧,莫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胡大哥对我的信任呢,不行,你肯定有什么难事,也请嫂子相信我一定能帮得上你!"
  赵翠娥也是憋得实在难过了,嘤嘤地哭出声来,说:"杨老师,我晓得你一心在帮我,上次你写的通讯稿子惊动了县里乡上的领导,是给我解决了不少困难,我真心感谢你。可千不该万不该占了马校长的房子还连累马校长被领导批评,你也知道杨菊仙是个惹不得的主,从那天起她就一直为难我,给我脸色看,说我的怪话"
  杨陆顺气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床沿上,说:"还真让我猜对了,果然是那婆娘搞出的名堂!嫂子,我明天就去乡政府找书记乡长反映情况去,我就不信领导也压不住那恶婆娘!"
  赵翠娥惊慌地说:"杨老师,别再去麻烦领导们了,他们也忙。再说我真惹不起杨菊仙,你再这么帮我,又不知道那些人会给我们泼什么污水了,就算是替我作想,不再管我的事了,好吗?"
  杨陆顺问:"泼我们的污水,他们都说什么了,他们还敢造谣污蔑我们?"
  赵翠娥抹了把眼泪,一横心说:"还不都是杨菊仙嚼的舌根子,说我们有作风问题,说什么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同住一室,那不正是干柴烈火!我分辨说没有那么回事,他们都说没那事你怎么会那么死心地帮我,又帮我带孩子又替我写表扬材料,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你难道就没听到点吗?"
  杨陆顺当然觉察不到,他本就不再理会那些所谓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又忙于搞文学创作,在食堂吃饭也是匆匆吃了就走,哪还会有人跟他说起这些呢,听赵翠娥这么一说,才知道为什么她对自己越来越冷漠,原来是让人说了闲话,这男女作风问题是个老大的罪名,一但犯了,不但遭人鄙视,更是扼杀前程,何况这捕风捉影的事全凭人家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嗒,传了出去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了!
  杨陆顺懊恼已极,说:"嫂子,归根结底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想出风头,也就不会连累嫂子的名声了!可笑我还沾沾自喜,好象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还专门给胡大哥写了报喜的信,没想到让嫂子你背了这么大的冤屈受了那么多的龌龊气!"他到底年轻气盛,越想越气愤,反正在新平中学已经把人得罪完了,也不在乎多得罪一个,与其硬忍了这口气,还不如闹他个大的,就说:"嫂子,这关系你名声的事,我不能知道了还当哑巴,明天我就找杨菊仙说个清楚,她不赔礼道歉,我就不收场!当我杨陆顺好欺负呀!"
  赵翠娥又呜地哭了起来,说:"杨老师,这事怎么说得清楚哟!我把房子退给了杨菊仙,还赔了不少小心,她已经答应不再找我麻烦了,过去了就算了,你还要去惹那母老虎做什么?真要搞得全新平的都晓得吗?这男女作风问题人们最爱传道了,真要传开了,我还怎么做人?远的不说,胡家就容不得我和囡囡了。你是大学生,有本事,是人才,随便那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地,可你叫我还怎么在新平小学呆呢?"
  杨陆顺哑然,呆呆地坐在床上,赵翠娥的话使他怒火全消,女人的心思确实要缜密得多,流言蜚语让她不堪重荷,只惟愿无风无险地生活,这个女人结婚生子后再没有了浪漫地念想,能和夫家人和睦相处、与丈夫恩爱偕老、把孩子精心养育成人就是她人生里最大的愿望,她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生活,这让杨陆顺还有什么话说呢?
  赵翠娥半晌不见杨陆顺回话,又说:"杨老师,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们母女,虽然你叫我嫂子嫂子的,其实我心里把你当自己亲哥一样对待,你是大学生,你应该前途无限,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永远困在学校的,迟早会有更好的去处任你施展才华,何必为了我去跟学校领导撕破脸皮呢?你有学问,你热爱教书,你想成为事业有成的人,可这个学校就是那么回事,学校其他教师没有你那么高的学问,他们没你那么高的思想境界,他们只顾自己日子怎么过得安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埋汰一个好人,他们知道本事不如你,就嫉妒你、排挤你,我原以为你会看得清楚的。杨老师,有机会你就走吧,莫把自己耽误在这个地方。男人不象女人,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男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在新平中学你莫指望会出什么成绩了,他们会不惜一切来埋汰你,让你变得比他们更平庸更窝囊。"
  杨陆顺苦恼地捧住发痛的脑袋,绝望地说:"嫂子,为什么会这样?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教师,现在实现了,可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学校是神圣的地方了呢?我那时候我读小学初中高中时,学校不是这样的啊,在我眼里教师甚至比自己的父亲母亲还伟大,还值得尊敬,怎么自己当了教师后就截然不同了呢?"
  赵翠娥说:"其实不少教师还是好的,只是他们不愿意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而已"
  杨陆顺打断她的话说:"嫂子,你也别劝我了,都是我一时不慎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真是白读这么多书了,还以为只要拼命工作搞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没想到都不是这样的。嫂子你放心,我会忍下这口气的,再不会给你招惹来闲话闲气了。只是对不起胡大哥的托付,没照顾好你们娘俩!嫂子,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那边赵翠娥很听话地熄了灯,杨陆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有必要那情况告诉胡大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怀着深深地歉意给胡拥军写了封详细地信。
  打这晚以后,杨陆顺就不再住宿舍,而是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不论刮风下雨都回建华村自己家,除了上好自己的几节语文课,余下的时间都花在了文化站的业余活动中,他不但继续搞文学写作,也学会了二胡、手风琴等乐器,没事到侯勇家喝几杯酒看看电视,日子倒也过得蛮逍遥。
  大学同学们的信渐渐也少了很多,毕业时的豪言壮志大多被现实生活所磨灭,刚进社会看什么都新鲜,说什么都激动,可时间一长了,心情也就归复平静,写信也只是应付一下,有时候正好手头有急事,看了信没什么紧要事就放在一边,一不留神就忘记了,只有袁奇志的信总是厚厚的,有次不经意地问她什么时候有宝宝,她居然说不想要,又不说原因,弄得杨陆顺一头雾水。
  没曾想胡拥军接到杨陆顺的信后,愤怒异常,他觉得自己在边疆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老婆孩子居然在单位上受气捱苦,叫他怎么安心得下,就请假回了家。
  胡拥军回了南平县,先找到县委县政府武装部反映情况,说是新平学校的马校长不服气把房子腾给他爱人赵翠娥住,利用校长职权强迫他爱人赵翠娥又搬回了从前破旧的宿舍,把家属房自己占去住了,还让他老婆造谣生事,弄得赵翠娥在新平学校声名狼籍,请各级领导替他做主。
  这下还了得,竟敢不服从领导安排,还迫害有军功的军属,县委领导非常重视,马上派了调查组去新平,有的教师巴不得出事,把马银满、杨菊仙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添油加醋地反映给调查组的同志,本来事情基本属实,何况还有那么多落井下石的人提供线索,几天后马银满被撤职调离了新平中学,重新安排去了其他乡镇的中学当普通教师,马银满没想让杨菊仙的泼辣粗俗害得丢官离乡,痛骂了那婆娘也无济于事,匆匆收拾家当去了新的学校。只有副校长叶盛最高兴,凭白无辜拣了香饽饽,被任命为新的联校校长兼新平中学校长,自然对赵翠娥关心有加,只是对杨陆顺更加的怀了戒心,杨陆顺才是搞走马银满的元凶,新平的教师们都这样认为!
  胡拥军对杨陆顺是感激不尽,没有他的信,还不知道赵翠娥要受多少苦,胡家更把杨陆顺视为贵客,正是因为他的通讯稿才让他们家又得了政府不少的补助。可这一结果是杨陆顺没有想到的,虽然杨菊仙的行为令人憎恨,可马银满也不至于受到撤职调离这样大的处分,毕竟马银满这个校长没有坏到那样的地步。
  胡拥军又邀了杨陆顺一起去马坡子乡看望了卫副书记,把杨陆顺在卫副书记面前好好的一顿夸赞,说杨陆顺为人正直够朋友,卫副书记本就喜欢杨陆顺这有文化的小伙子,听自己的老部下这么推崇,自然也是另眼相看,再次提出要调杨陆顺进乡政府工作,但杨陆顺不想离开新平乡,卫副书记大为惋惜。
  时隔不久,南平县各乡镇班子大调整,卫副书记提了一格,调到了新平乡当党委书记,又再次提出要杨陆顺进乡政府。
  杨陆顺自己还拿不定主意,便去找叶祝同商量,叶祝同住在学校,对杨陆顺的情况算是比较了解,一听杨陆顺找他问意见,就笑着说:"杨老师,你在学校当教师确实也委屈了,换个环境也可以。"
  杨陆顺说:"叶站长,你支持我进乡政府工作?可我大学里一位倍受我尊敬的老教授却始终是不愿意我进政府单位的,他一再强调政治是可怕的东西。"
  叶祝同异样地看了看杨陆顺,说:"杨老师,你进乡政府究竟是为了当官还是其他原因?"
  杨陆顺想了想说:"我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卫书记几次三番地想调我去他身边工作,说我有能力当个好干部,可我一想到老教授的话又在犹豫,自己真拿不定主意。叶站长,我认识你这么久,感觉你看什么事情都比较深入,道理也讲得很透彻,所以才来请你参谋参谋。"
  叶祝同无声地笑了笑说:"你的大学生,你应该清楚什么是政治,那你谈谈你对政治这词的理解和看法吧。"
  杨陆顺心里默默想了想,说:"政治就是阶级、政党、社会团体和个人在国内及国际关系方面的活动,是经济集中的表现,任何阶级的政治都是以维护本阶级的经济利益、建立和巩固本阶级的统治为目的的。"他说到这里,见叶祝同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说:"叶站长,要说对政治的看法,我就一窍不通了,既抽象又难懂,政治太空洞,太遥远,太博深,很难一下子对它加以想像和把握,我实在是真不理解什么是政治!"
  叶祝同微微点点头说:"你这倒不是谦虚,古往今来,真正又谁能正确理解政治一词的精确含义呢?政治的范围很广,政治离我们很近,政治的问题非常具体,政治就在我们身边,归根结底,政治就是治人之术,至少在中国就是这样,你说你大学的老教授认为政治是可怕的,虽然片面了点,实则也说了出其中的实质,我也经历过不少,阶级斗争、群众运动都是政治下的产物,有的人能籍借政治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在政治运动中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党和国家把重点放在了经济建设上,搞改革开放,这同样是政治,如果你把心思精力集中在工作上,不谋求升迁不想飞黄腾达,那政治也就不可怕了。"
  杨陆顺似懂非懂,搔搔后脑勺说:"叶站长,我是越听越糊涂了,看来政治这玩意儿与我无缘,我还是懒得费神去搞清楚了。要说当官,从小到大我都除了大学在学生团支部当过一年支部委员,再没当过什么官了,也对当官没兴趣,管自己都成问题,怎么去管人。你说,那我到底去不去政府工作呢?"
  叶祝同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就去得,只要不想着当官,扎实搞自己的本分工作,什么地方都去得!"
  于是杨陆顺就答应卫书记进了乡政府,一来有卫书记亲自到有关单位跑动,二来叶盛巴不得他这祸害早点走,调动手续很快就办理齐全,离学期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杨陆顺就拿到了调令,谢绝了学校的欢送会,收拾好行李铺盖离开了新平中学。
  出了校门,杨陆顺回头看了看生活工作近一年的学校,心里百般滋味全涌了上来,更感觉命运弄人,早知道要进政府机关,何不当初一步到位,生生受了那么多腌臢,不觉涩涩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去。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02:12

本帖最后由 伤心的泪 于 2014-4-16 16:11 编辑

第一部 乡 第二十三章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中 国 共 产 党 第十一届 中 央 委 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举行。全会批 判了"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充分肯定必须完整地、准确地掌握毛 泽 东 思 想的科学体系,高度评价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确定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指导方针;果断地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这个不适用于社会主义社会的口号,作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和实行改革开放的决策;制定了关于加快农业发展的决定;提出了加强社会 主 义 民 主和健 全 社 会 主 义 法 制的任务;审 查和解 决了党 的历 史上一批 重 大 冤假 错 案,重新评价了一些重要领 导 人的功 过是非。全会还增选了中 央 领 导 机 构 的成员;决定成立中 央 纪 律 检 查委员会。这些具有重大意义的转变,标志着 党重新确立了马 克 思 主 义的思 想 路 线、政 治 路线和组 织 路 线,开始形成了以邓小平   为核 心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我国进入了 社会 主 义 现 代 化 建设的新 时期。
  文革 时期的基层公社机构是很不完善的,基本是革命委 员 会(革委会)担负起全部的日常工作,也就是党 管一切,政 府 部 门形同虚设,公社的干 部 队 伍也就规模很小,一般也就是二、三十名正式脱 产干 部,根据党 中 央、国务 院的文件精神,新成立的乡政府要搞政社分开,乡人民政府建立后,要按照《中   华   人民共   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    会和地方各级 人   民 政 府 组 织 法》的规定 行使 职 权,领 导本乡的经济、文化和各项社会建设,做好公 安、民 政、司 法、文 教卫生、计划生育等工作。当前,应着重抓 好社 会 治 安,打 击 刑 事 犯 罪 活动,发 动 群 众 制 订乡 规民约,开展社 会 主义 精神 文 明 活动,促进社 会 治 安和 社 会 风 气的根本好转。这就需要大量的干 部来维持政 府 部 门的正常运作,切实完善各部门的机 构,乡 政 府 大量扩充干 部队 伍。基层领导班子也日益完善,党委设立书记和三名副书记;政府设立乡长和三名副乡长。而且还要实现干 部 队 伍的革 命 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


杨陆顺是贫农家庭出身,又有高学历,完全符合新形式干部的四个标准,一进乡政府立即就作为梯队干部培养,就给他添加了信心。
  刚进乡政府,杨陆顺是单身,本来是没地方住的,政府里不少干部包括副书记、副乡长的住房都比较紧张,老旧的家属房子早就住得满满当当,很多干部还是住在下面村里的,卫书记刚来,家属都还在马坡子的,就临时安排住在乡政府的招待所里。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排新簇点的平房,离乡政府的食堂很近,里面按照县招待所房间的布置,有两间只搁了一张床,摆了点家具什么的,县里来了领导要过夜就住一宿,其他几间都是搁了两张床,放两小柜,条件很简陋,哪会有什么县里的领导来住呢?倒是不少乡政府的干部家里来了客没地睡,出点钱当旅社住,卫生就归食堂总务的爱人打扫,浆洗被窝铺盖,送送开水什么的。
  卫书记嫌一个人住没意思,就叫杨陆顺也住在招待所里,挨着他的房间,说是闷了也有个人聊天,不过说是这么说,还真没找杨陆顺聊天,晚上老是关着房门不知道干什么,不到十二点后从没黑过灯。
  两人有过一次长谈,是杨陆顺刚住进他隔壁,在杨陆顺眼里,卫书记这人说话豪爽直率,作风刚硬,也许是在部队摸爬滚打二十多年,言行举止还带着浓厚的军人味,比如平常他都是穿曾经在部队留下的旧军装,风纪扣总扣得严严实实;腰板笔直,走路也是大步流星;说话嗓门挺大,习惯边说边挥舞着右手,左手学毛主席一样爱叉在腰眼上;不喜欢规规矩矩坐在食堂的饭桌上吃饭,喜欢捧着饭碗蹲在食堂外的坪里吃,跟人边吃边说话,一般是谈工作,也有一些干部没事喜欢凑热闹,渐渐成了乡政府的一景。总之卫书记平易近人,虽然到新平乡不久,但跟干部们很快打成一片。
  那天刚把房间收拾妥当,卫书记就进了门,把房里布置好好打量了番,见了贴在墙上的"陋室铭",先是夸赞杨陆顺的大字写得好,不愧是读书人,杨陆顺非常客气地请卫书记坐下,倒了杯水。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11:43

本帖最后由 伤心的泪 于 2014-4-16 16:18 编辑

 卫书记笑着:"小杨啊,我文化水平不高,高中只读一年就参军入伍了,但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了二十二年,也学了不少知识,你写的这篇大字,我虽然不记得是古代那个文化人写的,可我还是知道诗词的意思,大概也就是一个封建时代的落魄文人表明心志的吧,他那不贪图富贵,不与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同流合污,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可你看这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用在现在就很是不妥,我们当乡镇干部的,往来接触的全是农民老百姓,都是些被读过书没文化的白丁,你不与农民老百姓接触,就是脱离群众,离开了群众,我们好比鱼儿离开了水,就蹦达不了几天了!"
  杨陆顺脸腾地就红了,连忙检讨说:"卫书记,您看我真的糊涂,糊涂已极,我这就取下来。"说着手忙脚乱地取下字幅,准备折叠好藏,转念一想又三下两下把字幅扯得稀烂,丢在书桌上。
  卫书记哈哈大笑着,说:"小杨,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想学古人不贪恋富贵荣华,淡泊名利,主导思想还是好的,要搞好革命工作,首先就要抛开一切名利思想,轻装上阵,这样才能实心踏地的为农民老百姓谋福利。"说着他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严肃,浓眉下的眼睛里也隐隐透出股子威严,缓缓说:"小杨,我之所以几次三番要调你到政府工作,也是了解你这小同志虽然文化水平高,可不象有些人那样长了见识忘了老本,能主动放弃省城
  那么好条件和环境,回贫瘠落后的乡镇来工作,这是许多知识分子做不到的,你看上去文文静静,可心里也确实有股豪气,象小胡说的那样,是性情中人,对劳动人民是有深厚情感的,所以我才一再要调你进政府,要当好乡镇干部,成为农民老百姓发家致富的领头人,第一就要具备对农民的深情厚意,再就是要有扎根农村的决心。"卫书记看着杨陆顺那双澄清透亮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坚定地信念,心里暗暗高兴没看错人,语重心长地说:"小杨,我国是个农业大国,八亿农民的农业大国,十年动 乱几乎让新中国倒退了几十年,农民缺衣少食,生产力非常落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 党 中央 也十分清楚国家目前存在的大问题,那就是十亿人口吃饭的问题,要解决吃饭问题,就要首先解决农村生产力落后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乡镇干部目前首要的任务之一啊!我是农民子弟,你也出生农民家庭,我们都非常清楚我们面临的困难,你是国家培养的新时代人才,你有责任有义务为国家为民众排忧解难,你、我都任重道远啊!"杨陆顺激动得热血沸腾,他没有说话,他只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竭尽全里使农民过上好日子!
  杨陆顺刚到乡政府工作,事事都很新鲜,抱着从头开始学的想法,对同事们笑脸相向,对领导很尊敬。政府的工作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执行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和决定,上面叫安排这期间搞农业生产,就下到村组里督促农业生产,上面安排那期间搞文卫工作,就到各村组搞文卫工作,没什么大事也得天天下村,就是没闲的时候。每次下村都是跟卫书记一组,几个人骑着自行车按事先的工作计划,到分配的村组,传达精神,检查执行情况。
  杨陆顺跟着卫书记跑了几天村组,大体摸清楚了卫书记的工作方式:到村委会听听村干部们的情况汇报,然后根据村干部提供的基本情况,先慰问村里的五保孤寡户,嘘寒问暖,切实解决温饱问题;再走访村里的贫困户,找出贫困根由;接着去看村里的富裕户,强调要遵纪守法勤劳致富。最后随意地抽选农户了解情况。
  杨陆顺虽然出生农民家庭,对农业生产却是一窍不通,当然也与他是家中的幺儿有莫大的关系,当时他也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学习里去了。通过几天深入农户挨家走访,大致也有了点了解。当时的农村生产力极为落后,还一直是延承中国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古老耕种之法,生产资料也非常匮乏,基本上没有农用机械,全凭劳力。联产承包责任制分配田土是按照家中的男子数量来划分的,男性多分的田土也就多,田土多自然收获多,家庭情况也就相应好点,这也就是农村为什么要多生儿、重男轻女的主要原因了。家中劳力充足,发展农副业也就的基本条件就相对要好,男人管田土,女人在家养鸡喂猪,有头脑的还能搞点运输等行当,就可以形成良性循环,就象杨陆顺家,虽然男劳力不足,但五姐妹齐心,到了农忙时集中几家的劳力,几个出工日就搞熨帖。反之,如果几亩责任田也没人手种好,吃饭米都成困难,还有什么精力搞其他呢,象杨小标家,只有一老一小没有劳力,分的责任田都只能请邻里代劳,日子自然的苦不堪言。村干部们也有自家的一摊子事,也没什么精力去扶贫帮困。
  从七九年分田到户到目前,农民渐渐也就有了贫富之分,穷的家徒四壁,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富裕的盖起了红砖瓦屋,甚至还有了点闲钱,但农民们还是放不开手脚,生怕政策有变,今天还好好的说不定明天就被扣上一顶帽子,今天还被树成模范典型说不定明天就成了反面教材。农民对国家的政策了解得也实在不够,本就文化说破低素质差,加之通讯落后信息不畅,完全是靠公社领导村干部传达解释中央的精神,到了下面难免会残缺不齐,不少干部本身素质也不过硬,还承袭了文革作风,诸如官僚主义、权力过分集中、家长制等等,也让农民们不是很信任。 不过农民天生对领导干部有种说不清楚的敬畏,不论对公社的小干部还是县里的大干部都一律恭敬已极,微红着脸憨厚地笑着说些他们认为最尊敬领导的话,手忙脚乱地抽椅子拿板凳热情过分的招待,这些都让杨陆顺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他活这么大何曾受到过如此的尊敬呢,看着那些比自己父亲还要苍老的农民满脸虔诚一口一个杨干部地叫着,让他心里有种非常神圣的感觉,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一心为农的决心:他绝对不能让尊敬他的老人孩子再受穷受苦!
  天天下村走户是辛苦的,有时候一天骑自行车要跑上七、八十里地走上好几十户人家,屁股磨痛了,大腿酸得站都站不稳,但看到卫书记和其他同志年龄比他大得多也毫无怨言,咬咬牙也就忍了过去,但奇怪的是,杨陆顺的脸好象永远晒不黑,反倒脸上红酡酡的格外好看,搞得卫书记半玩笑半当真地说:"小杨这同志太帅气了,不怎么适合走村串户的,太招惹人。"杨陆顺莫名其妙,还是同行的老张一语道破了天机:"卫书记的意思很明白不过了,你这样帅气的小伙子天天往人家屋里跑,不把人家屋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看得眼睛冒绿光啊!"一星期之后,卫书记交待杨陆顺把一周来走访农户的情况写份调查报告,只要求言简意劾。杨陆顺知道这是卫书记考察他能力的时候,便把几日所见所闻写了出来,加上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对存在问题也提出了解决方案,第二天就呈交给卫书记。
  卫书记仔细批阅后非常满意,看来这杨陆顺还真是搞乡镇工作的料,才一星期就显得有门有路,见解很独到,解决问题的方案虽然还有点幼稚,但不假时日一定会成熟,他很庆幸发掘了个真正的人才,事前还真担心杨陆顺光会说不会练!
  乡政府的领导们和同事们似乎也很好相处,大家脸上都挂着微微的笑容,领导们见了他会很亲切地拍拍肩膀,鼓励似地说:"小杨同志,不错不错,好好干。"同事们会亲昵地说:"杨陆顺,你是前途无量啊!卫书记亲自调你来的哟。"每每听了这些,他心里都会很高兴也很感激,觉得自己进了政府就好象弃暗投明了一样。
  特别是家里人知道后,都兴高采烈,他爹说话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微驼了的背又比从前挺得更直了,几个姐夫也都隔三差五到乡招待所去找他,明明知道他白天肯定是不在招待所的,可他们还是会去,故意大声对招待所的门房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杨陆顺的姐夫。 七一建党日,杨陆顺在卫书记和党政办主任丘丰年的介绍下光荣地加入了中 国 共 产 党。在研究 入 党对象时也遭到乡长王道德等人的非议,但卫书记解释道:"杨陆顺同志其实在新平中学是已经被作为入 党对象考察了的,到今年七月差不多刚好一年,该同志出生贫农家庭,在大学里品学兼优,不但入了团,还是学校团委的干部,该同志大学毕业后放弃留在春江市工作的机会,主动要求回到生养他的家乡,投身农村、扎根农村,调进乡政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机 关 支 部递 交了入 党 申请书,该同志虽然到政 府时间不长,但可以从他日常的工作中看出他非常有事业心,也积极要求进步。现在中 央一再强调干 部 队 伍要革 命 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该同志完全具备以上几个条件。我个人认为这样优秀的人才是值得我们大力培养的。"
  有了乡党委书记如此高的评价,王乡长没有再坚持反对,就这样,二十三岁的杨陆顺就光荣地成为了中 国 共 产 党 预 备 党员,和他一批入 党的都是些年纪较大的乡干 部,都是经过多年苦苦地申请才如愿已尝,看着比他们年轻十几岁的杨陆顺,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了。
  杨陆顺这一入党让侯勇羡慕死了,他虽然也被派出所列为了考 察对象,但考 察期不到一年,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就要杨陆顺请客,杨陆顺当然不得拒绝,便买了好菜好酒,就在侯勇处庆祝。也让刘霞暗自伤神:早知道杨陆顺会进乡政府当干部,当初就应该死跟着他的,倒让侯勇这家伙捡了个便宜!益发瞅着侯勇那张丑脸不舒服。这女人就是爱虚荣,当初侯家操办了那么热闹的婚礼让她十分满足,这会又在嫌弃男人长得难看。在厨房嗟蹉了半晌,还是在侯勇几番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弄了几个下酒菜!
  杨陆顺这一进步,文化站结识的那群朋友也不会放过他,没奈何晚上买了瓜子花生糖果等零食在活动室开了个茶话会。叶祝同也参加了,但没说什么,只是用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杨他。杨陆顺也察觉到叶站长神情异常,等散了茶话会,他就借口去叶站长家学手风琴,和叶祝同一起离开了活动室。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18:40


第一部 乡 第二十四章
  新平乡不足五十米的街道上灯光昏黄,原本是没有路灯的,但由于近段时间小流氓横行,不少女性在夜间行路时被骚扰过,而且偷盗情况也深深困扰着街道两边的单位,纷纷向乡政府、派出所反映。乡政府非常重视,一方面让派出所加强联防治安,晚上加派巡逻人员,一方面装上几盏路灯,情况才有所好转。
  两人走在街道上,夜风袭袭,很是舒爽,下弦月如一抹弯钩挂在天际,群星璀璨。
  杨陆顺的心情甚好,不禁赞道:"叶站长,好久以来都忽视了这么美丽的夜景,今天偶尔一见,涤荡心尘呀!"
  叶祝同无声一笑,说:"声由心发,能发现大自然的美妙之处,也是好的了。到乡政府有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杨陆顺轻松地甩着手说:"感觉非常不错,虽然忙点累点,但过得很充实。"不知什么触动了他,忽然升起种忧国忧民的感觉,说:"也通过这半月时间,我才知道我们的农民生活得多么艰苦。党中央的决策真的非常英明,也非常及时,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社会制度是最进步的,可为什么我们的农民却过得这么艰苦呢?还得搞经济建设呀!民富才能国富,国富才能民强呀。"
  叶祝同含笑看了看杨陆顺,这年轻人心情转换怎就是快,刚才还在看夜景,这会又突如其来了一通感慨,说:"杨老师,能感到自己肩上有压力,说明你开始热爱你的工作了。"
  杨陆顺从口袋摸出一盒"菊花"烟,递了根给叶祝同,说:"这充分说明了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看着自己家乡的父老乡亲生活还这么艰苦,真想早点实现农业现代化啊!"看着叶祝同抽烟抽得那么津津有味,不禁自己也叼了根,借了他的火吸着,感觉苦涩涩的呛喉咙,苦着脸说:"叶站长,这烟到底有什么好,苦不拉叽的。"
  叶祝同哈哈直笑,却说了句让杨陆顺摸不着头脑的话:"很多东西明明知道没好处,都还飞蛾扑火般往上凑,你不也这样吗?"马上又岔开说:"杨老师,跟你交往时间不长,我晓得你是个热血青年,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做什么事情都扎扎实实,就拿文化站的活动来说,你算是帮了我大忙的了,现在又见你进步了,工作上春风得意,真替你高兴啊。"
  杨陆顺嘿嘿一笑说:"叶站长,看你说的,什么春风得意呢?不过我还是感激卫书记这么看重我,有种士为知己死的心境,不好好干,怎么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卫书记的关心呢。"
  叶祝同点点头说:"我理解你,有时候人并不是为了图个什么好处,无非的争口气罢了。不过我在新平十几年了,嘿,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我17岁到新平插队,一晃十六年了。我对新平感情还是很深的,杨老师,在你身上我又似乎看见了我曾经的身影,不过你条件比我好多了,机遇也好,赶上了好时代呀。"
  杨陆顺很少听他说过去的事情,一时好奇心起,随手扔了大半截烟,问:"叶站长,不是我当面就说你的好话,我觉得你很有水平,不论是文化修养还是为人处事,不是我这毛头青年能比得上的了。可我总认为你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能不能说来听听?"
  叶祝同心里涌起股说不清楚的滋味,难过、愤懑、压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林林种种纠缠在心间,搅得他神情黯然,死劲吸着手里的烟,半晌才说:"有什么好说的?从文革那年头过来的人,有几个不是郁郁不得志呢?我是家庭成分不好,入党没资格,进工农兵大学通不过,招工提干那更是想也莫想。在新平我出过工分、代过课、当过大队的文书,但都因为成分问题没干长久,后来发挥自身特长进了文化革命文艺宣传队,又当演员又当伴奏又写剧本又做编排,一个人当四、五个人使唤,才勉强安住了身,演杨子荣又遭到一些人非议,幸亏农民群众非常喜欢我的演出,才没撤换掉,那时新平上下谁不说我叶祝同好?可还是过不了成分不好这一政治关,没办法,谁叫我叔爷曾在伪县政府任过职呢?眼见着别人入团入党评先进,招工进了县剧团,自己累死累活还要写反省接受再教育,心里极度不平衡却还要装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不然会挨整。幸好文革结束了,不搞什么阶级斗争了,见我还有点文字工夫,才让我进了文化馆,人家是干部编制,我却是职工编,这都不算什么,能有个正式工作能养家糊口也就可以了,可还是遭人排挤,这不一说要在乡镇搞文化站,我就第一个报名下来了,新平我毕竟呆了十几年,下面物质条件差点,可活得自在。"
  杨陆顺喃喃地说:"原来只要有本事的人,在单位都遭人排挤的呀?"
  叶祝同凄凉地笑了笑说:"俗话说不遭人妒是庸才,,有时候我还真情愿当庸才,少了好多是是非非。杨老师,其实你要比我聪明灵泛,你一见我神色有异,就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陆顺赶紧点头说:"是啊,叶站长,今天你在茶话会上光抽烟不说话,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肯定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交待。"
  叶祝同说:"杨老师,你这次入党并不怎么顺利,我听说是卫书记强行通过的,虽然其他领导没怎么坚持,可反对的人不少,王乡长和周副书记都提了不同意见。"
  杨陆顺心里一惊,说:"啊!周副书记他不同意?可早几天他见了我,把我拉在一边悄悄告诉我说在研究我入党问题上,他是投了关键一票的,还说很欣赏我,叶站长,你是不是听错了呢?"
  叶祝同摇摇头说:"是党政办的丘主任说的,他也参加了研究,而且我还看了会议记录的,周副书记确实不同意你这么快入党。老丘跟我关系很好,他就是以前文艺宣传队的支书,以前没有他帮我,我也演不了杨子荣。"
  杨陆顺呆住了,他脑子里一片茫然,痴痴地说:"怎么会这样?周副书记为什么要骗我呢?既然我不够资格,不同意,为什么当着我又说假话呢?"
  叶祝同也停下脚步,同情地说:"杨老师,这就是今天我要跟你说的。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今天我见你喜笑颜开,春风得意的样子,有必要让你清醒下头脑,进步的确值得高兴,在心里高兴就可以了,不一定要表现在外面,而且要更加谦虚谨慎。在现在这个社会上,什么都要论资排辈,你一个刚进政府的年轻人,也没什么重大突出的成绩和表现,就入了党,好多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同志还一直徘徊在组织的外面,人家能不嫉妒你么?远的不说,我本人也非常嫉妒你,嫉妒你的家庭成分好,嫉妒你是大学生,嫉妒你有领导欣赏,我想其他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杨陆顺警觉地问:"叶站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祝同心情沉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杨老师,我心里早把你当自己的弟弟一样看了,你仿佛就是当年的我,年少多才,可比我条件优越得多,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不经意间落个在新平中学的下场。你曾也问过怎么搞好同事间的人际关系,可谁又能真正搞得好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呢?杨老师,我不想你再象在新平中学一样被排挤受打击,只想你好好地生活和工作,只想你脸上纯真的笑不再被痛苦沧桑掩盖呀。"
  杨陆顺没来由湿润了眼睛,拉着叶祝同的手说:"叶站长,你就叫我六子吧,我巴不得有你这个良师益友般的大哥!"
  叶祝同轻轻拍了拍杨陆顺的手背,说:"六子,你也叫我一声哥吧,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惟独没有弟弟,有你这么优秀的弟弟,我也是有福气呀。"
  杨陆顺激动地叫了声:"哥,谢谢你。"
  叶祝同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六子,走,到家里去,现在时间还不晚,叫你嫂子弄点菜,咱哥俩喝几口!"
  酒是在供销合作社打的散白酒,菜就是三两样蔬菜,哥俩却喝得非常高兴,苦涩的烟在杨陆顺嘴里也不觉得呛人了。
  杨陆顺笨拙地弹了弹烟灰,说:"哥,我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叶祝同说:"六子,其实我这当哥的也说不好,毕竟我自己也是失败者,那还能教好你呢?我在县文化馆两年多时间,也算是夹紧尾巴谨慎做人,可还是被人排挤打击,无非就是写了几篇好文盖了一些自诩才子们的风头,弄得我心灰意冷,干脆卷铺盖回了新平,把自己的精力放到活跃丰富农村文化上来,倒也充实些,至少不看人脸色听人闲话。其实也是逃避吧,与其跟人勾心斗角,还不如让养育我们的农民们生活过得精彩点。而你不同也没得退路,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呢?就只有面对现实了。最好是放弃名利,多为咱农民老百姓做点实事,为他们解决点实际困难和问题,在政府里要谦虚谨慎,跟你对脾气的人可以多结交点,其他人表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没事拉拉家常说说笑话打打哈哈,少谈工作上的事,也别去管闲事,对那些暗里跟你过意不去的人,也别把恩怨放在脸面上,心里清楚就行,也别东家西短的传什么话,那是最遭人记恨的,有的人呈了嘴巴皮面上的强,其实失去的更多。"
  杨陆顺又问:"象周副书记那样的人,两面三刀的,怎么应付?"
  叶祝同说:"这样人品有问题的人,最好是别理会,小心防范即可,但千万得罪不得,毕竟人家是领导,如果什么事他都在后面拉你后腿,那就坏了。还有,六子呀,在单位上有领导看重是好事,也不完全的好事,什么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好的方面是明摆的,领导可以使你进步更快,不好的就是遭人嫉恨,谁不想的到领导的青睐呢?所以在工作中千万要谦虚谨慎,千万不能给领导抹黑,你的工作出了问题势必受人非议,那看重你的领导岂不是用人失误,看人不准?领导肯定会把怨气发在你身上,那就糟糕了。"
  杨陆顺听得毛骨悚然,说:"哥,听你这么说只有什么事也不做才可以了,做事的人难免会出问题,事情做多了总会有成绩,那岂不做好了也不行做砸了也不行,那又怎么才行呢?没有万全之策?"
  叶祝同被他这么一连串的反问问住了,尴尬地笑着说:"嘿嘿,六子呀,如果你哥有万全之策,又怎么会落个郁郁不得志呢?"
  回到宿舍,卫书记的房间依然亮着灯,杨陆顺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叶祝同的话,让他怎么也消化不了,而且有些观点也不认同,周副书记那亲昵热情地笑脸怎么看也不象假装出来的,简直比他自己发至内心的还要真诚许多,乡政府的领导干部都是从事党和国家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执行者,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不会素质低下到叶大哥说的那种程度吧?到底是叶大哥危言耸听还是事实如此,杨陆顺心里全然没有把握,心里如同乱麻一团,解不开也理不顺,不由借着酒意敲开了卫书记的房门。
  卫书记开了门见是杨陆顺,也闻到了股酒气,边让他进屋边说:"小杨啊,喝酒庆祝入党呀?"
  杨陆顺忙笑着说:"卫书记,刚才到叶站长家聊天,他爱人见时间不早了,随便弄了点吃的,喝了几口。"进了屋,眼睛看到书桌上堆满了文件材料,看来卫书记是在忙于工作,不禁歉意地说:"卫书记,我这么冒昧,打扰您工作了。"
  卫书记用手揉捏着太阳穴,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说:"没有打扰,我也准备歇气了,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呀?"
  杨陆顺忽然有点拘束,搓着手说:"没没什么事,见您没休息,想跟您聊聊。既然您准备休息,那我就回宿舍去。"
  卫书记眉头微皱了下,说:"怎么,还没聊够啊?那叶祝同的文化站是搞得有声有色,现在上至中央下到地方都非常重视发展农村文化,在搞好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也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你们都做得非常好,特别是你,搞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还能积极参加文化站的活动,不但自己热心投入,还能组织其他单位的积极分子,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提出来,给予你和叶祝同一定的表扬。"
  杨陆顺听到最后,原来让卫书记误会来替叶祝同当说客了,忙笑着解释道:"卫书记,我怎么说呢,我参加文化站的活动主要是因为爱好文学,当然叶站长也给了我很多帮助,可我和叶站长认为只是做了本分,不是想得到领导的表扬的也不是不想让领导表扬,而是不是刻意做给领导看的我"说着说着杨陆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了,越说越慌、越说越思维混乱,最后自己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脸一时红得想煮熟了的虾子!
  卫书记似乎有点疲倦,挥了挥手说:"小杨,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相信你就是了,你也要一如即往地支持文化站的工作,搞出点成绩是最好的。我也听说那叶祝同在新平下放插队十几年,群众基础蛮好,各届对他的反映也还不错,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会特意去文化站了解点情况。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明天还要跑几个村,身体不如以前了,比不得你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伙计了。"
  杨陆顺赶紧站起来告辞出去,关了门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打扰卫书记工作,还被误会替叶大哥说好话讨人情,不禁恨恨敲了几下头,暗暗告戒自己少喝酒,免得误事!
  卫书记等杨陆顺一走,眼睛立即眯缝起来,神情十分严肃,他不知道杨陆顺到底是不是专程来替叶祝同表功的,就凭杨陆顺这么思想简单幼稚的正直人是不会想出这些名堂的,难道是叶祝同知道我看重杨陆顺,怂恿他来的?如果是,那叶祝同就看错了人,如果你真有本事,我卫家国不会不倚重你,如果你是走歪门邪路的人,哼哼,只怕有你的好看!
  不过他还是实现了他对杨陆顺的承诺,果然在得闲时亲自带着乡政府一帮领导去文化站检查工作,虽然很满意文化站在简陋的条件下还取得不错的成绩,但对叶祝同却不假辞色,甚至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这让叶祝同很不理解,还以为卫书记真是各方面都非常严格要求的领导,不禁战战兢兢,如屡薄冰,虽然叶祝同编制在县文化馆,可文化站属于乡镇的直属部门,日常开支经费由乡政府拨付,如果没了乡政府的支持,文化站是不可能开展正常工作的,就由不得叶祝同不小心从事了。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19:05


第一部 乡 第二十五章
  八月酷暑难捱,经过一天的烈日炙烤,晚上不到转钟一、两点气温是不会降下来的,屋里闷热以极,当时民用电力本就紧缺,电风扇这类奢侈品普通家户还用不上,无奈人们只能在户外歇凉,等太阳落山,各家纷纷在门前平地洒上清水降降温,然后把凉板睡椅搬出来,男人们清一色赤膊短裤,围聚在一起扯东聊西,大到国家大事、小到男女关系,无所不谈,女人们苦于性别原因,再热也得穿着衣服,不过她们也会乘着周边没有男人悄悄地撩起衣襟凉快凉快,也是几家娘们拢在一起,唧唧呱呱有着说不完的鸡皮蒜毛。说那时候人与人之间关系似乎亲密点,也与贫瘠落后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有着莫大的关系,除了看场电影外,基本就没有其他的娱乐,邻里间也只有在一起穷侃大山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要不就把门一关,在床上去搞男女本能的事。
  乡招待所前有排挺茂盛的梧桐树,原先树下是杂草从生,卫书记长住招待所后,嫌草多影响环境卫生,也是他当兵多年,军营里到处都弄得整齐划一,自然是看不顺眼,就叫党政办老丘找人把树下周围清理得干干净净,还用砖头垒了几个小花圃,种点兰草花、鸡冠花之类的,红红翠翠蛮好看。卫书记挺喜欢的,吃饭时总爱蹲在树荫底下,晚上在屋里热得受不了,也爱把凉板搁在树下,毕竟有树荫遮了一天,凉快点。大家都夸这里是个好地,也都纷纷洗了澡搬个竹椅子来纳凉,也顺带跟卫书记热乎热乎感情。卫书记也乐得有人陪,所以不到卫书记进屋,外面的人是不会走完的。
  这天杨陆顺正跟老丘杀象棋,杨小标哭得泪人一样找来了,见了杨陆顺扑通就跪了下来,抽噎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字来!周围的人也拢了过来,好奇着呢。
  杨陆顺一看就明白小标爷爷病得厉害了,把杨小标扶在椅子上坐稳,进屋端了碗凉茶出来给他喝了,才平了喘气,沙哑着喉咙说:"杨老师,我爷爷他说他不行了,叫我来给你报信!"
  杨陆顺忙问:"小标,叫队里的赤脚医生了吗?"
  杨小标摇着头说:"爷爷不让叫,他咳出了血,只管叫我来找你,说有话交待。杨老师,我们快去吧!"
  卫书记大概听明白了,招呼一声说:"杨陆顺,别耽误,我们一起去,快回屋推单车!"说着一拉杨陆顺就往屋子跑。
  老丘是个明白人,赶紧就招呼着:"哎,你们几个也别看热闹,都快回家推单车去,跟卫书记一起去看看情况。"
  这不杨陆顺驮着杨小标在前带路,后面跟了六、七辆自行车,卫书记一路上边赶边问情况,得知杨陆顺跟杨小标一家非亲非故,凭着良心在照顾这对爷孙,不禁非常感动,埋怨道:"杨陆顺,这就是你考虑不周全,这孩子家那么艰苦,你一个人照顾得了吗?得早点汇报组织嘛。"
  等赶到杨小标家,他爷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硬撑着不咽气等杨陆顺来,一见杨陆顺,老人不知道从那里冒出股劲,翻身就下了床,跪在杨陆顺面前,唬地杨陆顺也跪着想搀他起来,可老人不起,用花白的头在杨陆顺手上直磕,老泪纵横地说:"杨老师,你是我杨家的大恩人,我杨天宝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我晓得自己大限到了,本就早该去阎王爷那里去了的,可我见不到你,不亲自把小标托付给你,我死都不瞑目啊!"
  杨陆顺也哭着说:"大叔,您老就放心,我早就答应过您的,会照顾小标一辈子的!你老到床上歇着,啊!"
  老人对杨小标厉声道:"小标,过来给你杨老师磕头,爷爷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杨老师,娃呀,你要记住,杨老师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要当牛做马地服侍,知道吗!"
  杨小标连连冲杨陆顺磕头,嘴里只晓得叫唤:"恩人,我会听爷爷的话,给您当牛做马的"
  卫书记本是在屋门口的,他也害怕肺结核病,可眼前这一切实在太凄惨了,不由也红了眼睛,走进去抱起杨小标,说:"老人家,您会没事的,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孩子我们会照顾好的。"
  老丘也走上前说:"老人家,这是我们乡的卫书记,他的话就代表了党和组织,你老就放心吧,我们去医院吧!"
  老人却不管什么书记不书记,组织不组织,他眼里只有杨陆顺,只是充满着乞求般地说:"杨老师,我晓得你还是一个后生子,对象都没有,带着个十几岁的娃不好过日子,是我老杨家前世亏欠你的了"
  杨陆顺哭着说:"大叔,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是我跟您老有缘分!干脆我就叫您一声爹,我把小标当自己的亲侄子了。爹,听卫书记的话,咱去医院啊!"
  老人得到了承诺,脸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哆嗦着打开,里面是一枚极为精致的毛主席像章,塞到杨陆顺手里说:"恩人啊,我杨天宝一生行善,原以为好人没好报,让我白头人送黑头人,死了唯一的儿,没想到是菩萨在考验我,看来善人终究有善报啊!这个像章是我几年前救了的人送给我的,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有个念想,只唯原毛主席老人家在天显灵,保佑恩人官运亨通,富贵延绵,长"一口痰涌了上来,就再也不会说话,原本有丝红晕的脸瞬间灰暗了,翻着白眼,呼呼直喘!
  杨陆顺紧紧捏着毛主席像章,哀哀地哭着,还是卫书记稳重,说:"杨陆顺,把老人家扶到床上去,看来熬不多久了,还是准备后事吧。"他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小标进了堂屋,就指挥老丘说:"丘主任,你赶紧找村里的干部,准备这老人的后事,至于多少开销,我和杨陆顺出,注意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简朴而不失隆重!"
  老丘忙不迭地点头说:"卫书记,我马上去办,费用开销也算我一份!"其他随同来的也纷纷表态出钱出力。
  三天后,杨天宝老人的葬礼在卫书记亲自主持下隆重的举行了,杨陆顺用孝子身份送老人灵柩上了山,安葬在杨陆顺自家祖坟旁边。他这一行善,立即博得了新乡广大农民群众的好感,都说新平出了个大善人!
  事后杨小标就住到了杨陆顺家,管杨陆顺叫干爹,这让杨陆顺有点不习惯,毕竟他比小标也只大了不到七岁,杨陆顺爹娘担心有了小标这个拖累怕耽误杨陆顺的婚姻大事,谁家姑娘愿意才结婚就当娘呢?对小标也不怎么热情,更谈不上喜欢了,虽然小标非常懂事,可依旧得不到老人们的关爱。
  卫书记提出让村里抚养小标到十八岁,杨陆顺没同意,他说既然答应了孩子的爷爷,就一定要负责到底,不愿意给村里增加负担,就更让卫书记看重杨陆顺了,这年头学雷锋调子喊得高,就是因为社会风气不好,才想努力恢复到五十年代初期那种人心汇聚大公无私的状态。真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都能象雷锋,哪还用得着学雷锋呢?不个个都是活雷锋了。
  卫书记专门就杨陆顺的事迹呈报县委县宣传部,县委县政府也非常重视,当即在全县范围内进行了宣传,掀起了"学雷锋,做杨陆顺似的好党员好干部"活动。
  今年的夏天特别酷热,而且少雨,南平县出现了罕见的干旱天气,这使全县近七十万亩水稻面临减产。新平乡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全乡四万三千亩水稻有四万亩严重缺水,农户们都不想自家的责任田减少产量,更不愿意发扬风格,好了别人家的田土。于是为了争夺有限的灌溉用水,村民们不时发生口角打斗行为,甚至同进村还差点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幸亏村干部发现苗头早,及时向乡政府汇报,出动了几乎全部乡政府的干部和派出所民警,才制止了一场流血冲突事件。
  卫书记怕再次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干脆带了帮干部吃住在同进村,竭力帮农民排忧解难,可农民们只关心自家的水稻是否会减产,不解决实际问题,农民虽然一时听劝,可难保还会发生问题。
  意见最大的是同进四组和三组,这两组农民的田土离水源最远,等灌溉水到了三组时就已经不足,四组的农民就认为是三组的太怀私,不顾他们的死活,把灌溉水全部用完了,要求三组的先让他们四组浇地,三组的当然不答应了,四组的就想用武力去抢夺灌溉水,三组的就组织人员保护自家利益。真要平息纠纷化解矛盾,就非得有充足的水不可了。
  杨陆顺在配合村干部化解双方矛盾的同时,积极地寻找解决办法,经过几天观察探询,他发现主要根源还是在于农田水利缺乏维修,造成了灌溉用水浪费严重。
  在搞生产队大集体时,虽然种种原因造成粮食产量不高,但当时做为政治任务,农村每年冬修水利都搞得很好,那时人们已经形成了习惯,在公社、生产队干部的带领下,万人一心,修建了大量的抗洪、抗旱、排渍、灌溉等水利基础设施,而水利一向是农业的命脉。
  但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大集体出工已经被已家庭形式的单干户所代替,人们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个人的田土,为了方便自家责任田的灌溉,农民们采取了杀鸡取卵似的拦截堵坝,把一条条灌溉主渠道挖得千疮百孔,加之沟渠河网的清淤工作没及时跟上,就造成了灌溉渠道的功能萎缩退化,大大降低了抗御水旱灾情的能力。水网不畅又怎么能保障供水充足呢?
  杨陆顺找到根源后,立即向卫书记做了详细地汇报,指出只有恢复农田水利网的灌溉功能,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村民之间的纷争。
  果然在村民们经过两天抢修灌溉渠道后,供水的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使灌溉水能及时、不浪费地进入农田,大大提高了水利网的灌溉功能,看着汩汩的救命水流入即将干涸的稻田,村民们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虽然不能一次将水灌足,可就是这点救命水,解决了燃眉之急!
  农田水利网失修的问题也引起了乡、村两级干部和广大农民的关注,卫书记当即下了指示,农闲时就发动农民群众,集中人力和物力,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精神,在全乡开展水利网全面修复建设。
  杨陆顺还通过走访有丰富水利经验的老农民,探索和学习农田水利网的改造、改良方法,虽然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好方案,但也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农业知识,为他将来更好地为农村服务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通过一段时期的农村工作,杨陆顺很快就熟悉和掌握了具体的工作方法、方式,一改以前书生干部般的穿着打扮,换上朴实无华的服装,说着跟农民百姓一样粗俚的土话,用最诚挚的微笑和语言跟农民百姓交朋友,和农民一块坐在田埂上抽着自卷的喇叭筒、跟农民一起蹲在门槛上吃饭、象农民一样放肆的在田间尿尿。
  闲暇之余,在给袁奇志写信时,也会把这份轻松和愉快跟老朋友分享,他畅谈着自己对农村工作的热爱与设想,也把在与朴实厚道的农民一起发生的趣事当笑话那样叙说,还神秘兮兮地告诉袁奇志自己当上了爹,还是个十六岁已经考上高中的大男孩的爹!
  远在春江的袁奇志一遍又一遍看着字迹中规中矩的信笺,她甚至想不出活跃在田间地头的杨陆顺会是番什么样子,还会象从前那样默默地对你笑一笑,一副憨厚木讷,少言寡语的神情吗?还会象从前那样从他深邃的眸子里就可以看到谦恭自卑和充满了警觉戒备的神态吗?肯定是不会了,没瞧见信里的话多么的乐观、多么自信,还似乎多了点俏皮,他居然认了个比他只小六、七岁的高中生做干儿子,那孩子是不是跟他干爸爸一样英俊稳重呢?
  袁奇志不禁悄然叹息着,把信笺轻轻地掩在胸前,慢慢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户旁边,极目远眺,眼里有着无尽的思念和期盼,那方向正对着地图上的南平县。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19:37


第一部 乡 第二十六章
  九月学校开学,杨小标考上了南平县第一中,杨陆顺自然是高兴得很,巴不得小标读书成绩好,能考上大学。
  可杨陆顺的爹娘还有几个姐姐都不赞成送孩子县城里读书,他爹说:"六子啊,我晓得你是做善事,孩子无亲无故的也作孽(土话就是可怜的意思),可这么大的娃子了,吃饭顶得上个劳力,睡觉也要占个全铺,我们让他有吃的有住的也就尽到心,对得起他死去的爷爷了,莫非你还真把他当亲生儿养?俗话说四岁带不亲,那孩子都十七岁了,还能真亲你?你自己对象都没找,工资也不多,总要攒几个将来应急吧,六子,听爹一句,农村里十七、八的算劳力了,干脆就别让他读书,到鹏子的建筑队去做工算了,怎么也养得自己活,就行了。"
  杨陆顺笑着说:"爹,您老原来不老是教育我要行善积德么,何况我还答应了小标的爷爷。我比小标才大几岁,当然是不指望小标给我养老的了,他亲不亲我也没什么紧要,关键是不能委屈了孩子,没了亲人已经让孩子很痛苦了,我们干脆好事做到底,尽我们的能力去培养他,那孩子聪明懂事,说不定将来还会是个人物呢。"
  他爹唉了一声说:"你呀,让人夸了几句就昏了头,当初公社卫书记要给孩子发补助,本就是应该拿的,你也不晓得争什么硬气,硬不要,管了吃住穿衣还要管培养,只怕到时候脱不开手哟。那孩子真有出息能成人物倒也是他祖先有灵,我们也不想沾他的光,就怕一不成器,连娶媳妇都要你负责,看你怎么收场!那孩子在家也住了一段日子,抢着做这做那的也还算懂事人,但我总觉得那孩子在防着我和你娘,一天到晚没几句话,老是苦着张脸好象我老杨家亏待了他一样!你姐她们来了也不知道喊人,一副倒霉像!我怎么看也不象是什么有出息的眉目!"
  杨陆顺忙解释说:"那孩子刚没了亲人,可能想他爷爷,难免会孤僻点,没想到您老会不喜欢,那送他去读书最好了,省得烦您老的眼。"
  他爹没说服他,就要他几个姐姐姐夫轮番劝他,在几个姐姐姐夫面前,杨陆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甚至批评他四姐夫说:"现在这么好的环境,国家大力推广义务教育,你们还在斤斤计较眼前的小利,小军成绩不好你这当爹的不好生督促,还支持他辍学去学泥瓦匠,简直就是鼠目寸光,小标那孩子我是送定了!"四姐夫嘿嘿笑道:"好你个六子,当上乡干部了,说话也开始打官腔了。"
  最后还是把杨小标送到县城一中读书,把他安顿好临走时,杨陆顺语重心长地说:"小标啊,你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学好本事为国家的建设做贡献!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伙食上别太卡自己,要吃饱吃好,想叔了就回家去看叔,啊!"杨小标是含着眼泪送杨陆顺离开的学校。
  不久,全国开始了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这次全国范围的严打活动,狠狠地打击了犯罪分子嚣张气焰,从严从快从重地依法杀一批、严判一批、劳教一批!有效的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深得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
  南平县县委县政府立即遵照上级的精神和指示,部署全县公安民警重拳出击,同时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与,各单位、学校纷纷上街游行,齐举标语高呼口号声讨犯罪分子。
  新平乡也极力行动起来。卫书记、王乡长等从县里开会回来,马上就召集全体乡干部、派出所全体干警开会,传达上级是文件精神和工作指示,安排部署了新平乡的严打行动。第一阶段是发动组织人民群众游行,第二阶段警民合作深挖紧追。卫书记在会上一再强调新平乡一定要圆满完成县委县政府交给的任务。
  杨陆顺边听边记录着,让他不解的是,严厉打击犯罪活动和犯罪分子是必要的,可怎么能下指标定数量呢?就新平的情况来看社会治安还是比较好的,虽然有些无业青年小痞子小流氓在兴风作浪,打架斗殴时时发生,偷盗现象也比较严重,但杀人、抢劫、强奸等刑事案件少见,恶性案件几乎就没有。怎么能完成或是超额完成任务呢?总不能无中生有、小的夸大吧?
  严打卓有成效,一批成天在街道上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无业小青年被抓进了派出所,一些有偷盗行为的也没漏网,一批有着流氓团伙性质的混混痞子也被绳之已法,新平的农民老百姓当然是额手称快,可让派出所和乡政府的领导们犯了难,没完成县里下达的定额任务啊。
  于是派出所的干警们渐渐没了耐心,由开始地盘问慢慢发展到了刑讯逼供,被羁押的犯罪分子在各种手段下纷纷开始了"检举"和"交代",为的只是不再受到无休止的盘问和拷打,可还是完不成任务。
  在乡政府在案情通报会上,派出所的李所长有点泄气地说:"卫书记、王乡长,我们派出所的同志实在无能为力了,不但全部积压的案件全部告破,还深挖了一批出来,可这刑事案件不能捏造,得有事实啊,杀人啊、抢劫啊、强奸啊,这些都得有事实为依据,总不能为了完成任务就搞假案吧?这段时间我们派出所的民警们几乎都是连轴转,实在是没办法了。"
  卫书记说:"李所长,派出所的同志们确实辛苦了,我代表乡党委感激你们的辛勤工作,也为你们目前丰硕的战果高兴啊。但这次严打活动是全国范围内的一次整体行动,党中央是下了死决心的,一定要加大力度,还人民群众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这本身就是对人民的教育,同时还能挽救很多人,特别的青年,让他们吸取教训,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县委县政府也是有任务的,南平县的任务李所长也是知道的,我不管那些,你们派出所一定要再接再力,发扬连续战斗的作风,坚决完成县委县政府交给的任务!"
  李所长愁眉苦脸地说:"卫书记,我们派出所的同志算是黔驴计穷了,你们领导也帮我们下面出出主意,想想对策吧!"
  王乡长皱眉想了想,忽然说:"如果挖出个流氓犯罪集团,那不就超额完成任务了吗?卫书记,上次同进村不是两伙农民搞械斗啊,我看不仅仅是争水那么简单吧?"
  卫书记眼睛一亮,但不动声色地说:"老王,你这么一说是值得我们警惕啊,这样吧,明天我去县委汇报情况,就麻烦老王和李所长具体去挖挖情况,如果真有流氓团伙性质,那么派出所绝不能手软!"
  等卫书记从县里回来,同进三组四组参加械斗的农民基本已经被定性为流氓团伙,双方的组织头头全被抓进了派出所。农民们从来都是怕惹官司是非的,参加械斗是农民在派出所民警的严厉盘问下,心惊胆战地就按照民警的诱导把组织他们的人说成了头头,为了洗清自己还捏造了一些所谓犯罪事实,那些被抓进派出所的农民虽然百般辩解,但在充足的证据面前,他们的辩解是非常苍白的。
  就这样,新平乡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严打活动取得了丰硕的战绩,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表扬!
  当杨陆顺得知情况后,大为震惊,他曾经到同进村去协调过争水纠纷,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那些农民因为偶尔一次聚众闹事而被扣上流氓团伙的罪名是非常冤枉的,为此他专门找卫书记去为那些农民求情,可卫书记为难地说:"小杨,这是王乡长亲自带队下去收集整理的,而且事实摆在那里,我怎么好去翻案呢?何况公安机关有独立办案的权力,你还是去找王乡长吧。"
  杨陆顺又找到王乡长,王乡长本把这事当成神来之笔得意之作,怎么会轻易更改,听了杨陆顺的说辞,不但不认同,反而神情严肃地批评道:"杨陆顺呀,你也太天真了,聚众械斗本就是流氓滋事的一种具体形式,就是犯法行为。如果不是我们乡政府及时制止,肯定会发生流血伤人事件,当时为了不耽误抗旱保苗就没及时处理,本就要处理的,就赶上了严打活动,也活该他们倒霉,撞到了枪口上,枪打出头鸟,派出所这么给他们定性完全是有依据的,我们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如果这次不严厉打击,以后他们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你是党员,怎么能为犯罪分子开脱呢,你的原则到哪里去了!杨陆顺,你还年轻,要站稳立场,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免得犯错误啊!"
  事隔不久,本着从严、从快、从重地原则,这几个为头的农民被依法判处了六年有期徒刑,余下参与械斗的农民因为检举揭发有功、认罪态度较好,确实有悔改表现,被免于追究刑事责任。那些判刑农民的家属从此不断上访,终无结果。
  平心而论,发生在一九八三年的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确实是大快人心之举,是党中央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的长治久安、维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作出的正确决定。不少地方的流氓犯罪团伙作恶多端,抢劫、强奸、寻衅滋事、扰乱社会秩序已经到了不杀不足已平民愤的地步,解决刑事犯罪问题,是长期的斗争,需要从各方面做工作。在非常状态,必须依法从重从快集中打击,严才能治住。搞得不疼不痒,不得人心。加强人民民主专政,严厉打击犯罪就是人民民主专政。要讲人道主义,保护最大多数人的安全,这就是最大的人道主义。就象南平县就打掉一个由县委政府里五、六个干部子弟为首的流氓犯罪团伙,很是让南平县城的人民群众满意。
  当然,在全国性范围开展的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因为规模庞大时间紧迫任务艰巨,难免会出现冤假错案,难免在量刑上过于严格,也有部分官员为了出成绩搞出了不得民心之举,但总体上说这次严打活动是成功的,是利大于弊的。
  严打过后,为了迎接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纪念,全国又开展了形式多样的纪念活动。南平县在县委宣传部县文教局的组织下,准备举办"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文艺晚会,要求各县直单位各乡镇选送优秀的文艺节目参加演出,还要进行评奖,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各乡镇都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新平乡乡党委乡政府开会研究决定,要调动一切力量编排出最好的文艺节目,争取在评奖中拿到好名次,而且新平乡也要搞一台文艺晚会。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文化站的叶祝同站长具体负责组织实施,许诺政治任务第一,要人派人,要钱给钱。
  叶祝同搞了十几年文艺工作,编排一个文艺节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他并没有托大,而是积极进行着准备工作,他第一个点名邀请杨陆顺为节目编委,理由是杨陆顺是大学生,文化程度高,在省城见过不少高规格的文艺演出,是最有能力水平当节目剧本的编委的,当然他也是看重杨陆顺受卫书记的器重,要钱要物也方便得多。卫书记满口答应,而且还特交代杨陆顺暂时不要管政府的工作,全力配合叶站长搞好文艺节目。
  晚上,杨陆顺按时去文化站活动室,准备开始与叶站长通力合作,因为忙于政府方面的工作,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过文化站参加活动了。
  活动室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叶祝同激昂的声音,他走到门口,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正要迈步进去,眼光却被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吸引着,心里立即闪出一张秀美娇艳的脸,莫非是她?不过杨陆顺又马上否认了,暗暗嘲笑自己还这么再乎她,她如今在春江市当科长夫人,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来呢!可那身影却极其相似,不由让他非常好奇,这人肯定是新参加到活动组来的,要不怎么没见过呢,她们俩身材这么接近,不知道长相也是否接近呢?他有种想扑过去看个究竟的冲动。
  正犹豫间,叶祝同看见了门口的杨陆顺,高兴地招呼道:"杨老师,你来了啊,快请进嘛。"
  里面的人都扭转了头,有人还嘻嘻哈哈地招呼道:"杨干部,好久不见,你现在是政府里的大忙人了哟。"
  杨陆顺的眼睛没有挪开,那女孩也扭转了头,杨陆顺在灯光下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女孩不但身形与袁奇志相象,而且脸型五官也很接近,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儿微微俏皮地翘着,红馥馥的小嘴似乎还含着一丝笑意,长得确实还好看,只可惜气质上差了很远,如果她的眼睛没那么忽闪灵活,如果目光还能含蓄点,跟袁奇志的气质也就相仿了。
  他心里暗暗嗟叹着,冲大伙一笑,语气轻松地说:"叶站长好,同志们好!"举步进了活动室。
  大伙一听都哈哈笑出了声,有人凑热闹般地高声回应:"首长好!"
  杨陆顺干脆学着首长的神情边走边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
  更多的人答道:"为人民服务!",大家都笑成了一团,杨陆顺注意到那女孩咯咯地笑得很清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倒也让人砰然心动。
  叶祝同笑着说:"杨领导,请到前面做指示吧。"
  杨陆顺坐到自己经常坐是位置上,说:"叶站长,我现在归你管辖,专门听你的指示的。"
  叶祝同走近他,一把拉起杨陆顺说:"你到前面来,我们今天任务很艰巨。"
  杨陆顺无奈只得站起来跟他走到前面,面对着下面众人,他又注意到那女孩很大胆地在看着他,笑容很灿烂,眼神似乎还带着点好奇和探询,也就冲她友善地一笑,那女孩似乎有点害羞,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可马上又望住了他。
  叶祝同似乎察觉到了,忙介绍说:"杨老师,我们活动组又添了一位新组员,不久前从县里调到街上储蓄所上班,姓汪,叫汪溪沙。"
  "汪溪沙,你好!我叫杨陆顺,欢迎你加入。"杨陆顺点头示意道。
  汪溪沙倒也落落大方,站起来说:"杨陆顺,新平的大才子,我一来就听说了,大家都说你很优秀,果然名副其实!"一双大眼睛挑战似地望住杨陆顺。
  杨陆顺不知怎么的脸红了红,说:"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你别让他们误导了。你请坐,听叶站长到底有什么艰巨任务交代。"
  汪溪沙一坐下,就兴奋地不知道和旁边一个女孩说着什么,不过从她们俩的眼神表情上看,应该是在议论杨陆顺了。搞得杨陆顺有点不知所措。
  幸亏叶祝同开始安排选定节目题材的讨论,才让杨陆顺不至于太失措,大家集思广益,经过热烈地讨论,拟定了三套方案,有杨陆顺提出以毛主席诗词为主题编排节目,有叶祝同提出宣扬改革为主题,还有提出已反映农村大变样为主题。最后叶祝同说:"三套方案我认为都能反映一定的主题,可最后决定首选哪一套方案,还得乡党委最后拍板,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不过我事先给大家提个醒,你们都将参加节目的演出,而且我也跟大家所在单位都传达了乡党委的指示和精神,你们的单位领导也答应近期不安排你们具体的工作,全部时间都交给我支配,从明天起,你们上班时间都到文化站集合,谁不请假就不来,我直接给你们单位汇报,记你们旷工!"
  在座的都是单位的青工,都喜欢热闹,何况男男女女年纪相仿在一起多好玩,谁会愿意去上班呢,大家都高兴得又蹦又跳直叫好,简直快把活动室的天花板都掀了去!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2:15


第一部乡 第二十七章

    在给卫书记和王乡长等领导汇报文艺节目方案时,杨陆顺敏感地发觉他们似乎暗地里较着劲。

    叶祝同先是把杨陆顺的方案详细地讲给领导们听,领导们都听得很用心,杨陆顺心里也蛮紧张的,用眼睛偷偷观察卫书记和王乡长的反映,卫书记只是很耐心地听叶祝同讲解,王乡长无意中撇了下嘴巴,似乎有点不屑,其他副书记都不置可否。

    叶祝同接着又把第二套方案提了出来,因为是他本人提出的,也就说得没那么仔细,但极大地引起了王乡长的兴趣,没等叶祝同说完,就高兴地一拍大腿,说:“这个不错,反映农村的新气象,正合当前的改革主题,卫书记,我看就定这个,肯定有看头。大家说呢?”

    几个副书记没说话,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这让杨陆顺心里有点失落,怎么说自己的方案得不到领导的赏识,难免有点沮丧。

    卫书记慢条斯理地说话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反映新时代农村飞速发展的确是个不错的题材,但同志们想过没有,这次活动是专程纪念伟大领袖 毛 主 席诞辰九十周年,是为了缅怀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新中国做出的丰功伟绩。可以说在座的除了小杨和叶站长,都是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我们要时刻牢记当年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牺牲自我才赶走了美 蒋 帝 国 主义,才建立了无产阶级革命政权,才有我们幸福美好的生活!引水思源,我们永远要把革命先烈牢牢记在心里。小杨的想法非常好,用毛 主 席他老人家的革命诗词来纪念主 席缅怀 主 席,就非常点题。去年我曾经听到一张唱片就是长征组曲,红军不怕远征难,很激昂很有气势,干脆我就在这里定个调子,在次编排节目就选用长征组曲,就演红军不怕远征难!要找来电影片子,选一首最鼓舞人心的来排练!”

    杨陆顺见卫书记很支持他,不由高兴起来,可听到最后成了排练长征组曲。虽然同样的讴歌党中央、毛 主 席,可与毛 主 席诗词是风马牛不相及。倒还不如编排一场反映农村新事物的节目更能表现当前政策优越改革得力。但看到卫书记直盯着王乡长的神情,感情是两人在斗法!既然这样,哪还要搞什么汇报,干脆你们领导定了算了,浪费大家的时间。

    长征组曲是为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三十周年,由肖华作词,晨耕、生茂、唐诃、遇秋作曲,唐江指挥,北京军区政治部战友歌舞团于1965年8月1日在人民剧场成功地举行了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首场演出。深刻凝炼的词汇,清新动人的优美曲调,浓郁的民族风格和为群众喜闻乐见的表演艺术形式,讴歌了中国工农红军在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和指挥下,历尽艰险,不屈不挠,英勇作战,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颂扬了中国革命史中具有传奇性的壮丽史诗,气势磅礴,感人肺腑。《长征组歌》在创作、排练、演出过程中,得到了周 恩 来、邓 小 平、贺 龙、罗 瑞 卿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北京军区领导同志的亲切关怀和指导,是倾注了领导、专家、群众心血的优秀艺术作品,也成为流传甚广、人民群众喜爱的经典音乐作品。

    既然卫书记亲自定了文艺节目的调子,话不重可分量足,由不得王乡长有异议,虽然王乡长表情有点尴尬,但还是强做笑脸地表示了赞同,其他三位副书记也都纷纷投了赞成票。卫书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含笑问道:“叶站长、小杨,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啊?”

    杨陆顺正要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叶祝同及时笑着表态说:“卫书记、王乡长,我和小杨保证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到时候试演时,还请各位领导到场批评指导!”

    卫书记满意地笑了,说:“距县里文艺晚会还有两个月,时间还算充裕,一个月后我和王乡长来验收。叶站长,你不但要搞好送县的节目,还要抽时间指导各村各单位的节目编排,到时候我们新平乡举行纪念晚会时,我要邀请县里有关领导来出席,一定要把好节目政审关,要把好节目质量关!出了任何问题,我都要严肃批评的。”

    回到文化站,杨陆顺不解地问:“叶大哥,当时你怎么不给我解释的时间呢?长征组曲根本与毛主席诗词扯不上边嘛,我还以为卫书记真支持我的节目,没想到让他全盘否定了,我们昨晚都白忙活了。”

    叶祝同说:“卫书记都已经定下来了,你再怎么反对也没用,还平白无故地得罪了领导,没有必要嘛。何况有了卫书记的关心和支持,我们执行起来也方便得多了,还是赶快动起来,莫让领导们失望。”

    杨陆顺闷声问:“你说卫书记到底知不知道毛主席诗词与长征组曲的区别?我担心他混淆了。”

    叶祝同怪异地看着他说:“六子,你想哪里去了,卫书记在部队打磨了二十多年,他会分不清?脑瓜子里少琢磨领导,干好工作才是本分。”

    杨陆顺似乎心情好了点,又笑着说:“卫书记的支持关心我们的了,可我晓得王乡长心里蛮不痛快的,他们书记乡长怎么就不象开会作报告时说的那样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呢?”

    叶祝呵呵直笑,忽然又严肃地说:“六子,我再劝你一句,人前人后少议论点领导,就你刚才这点屁话传到卫书记耳里,看人家卫书记不整你个七进七出,你真有点不识好歹,人家卫书记那么器重你,好事全往你身上堆,你不感激流涕,还背地里不尊敬他。换上其他人,高兴地把卫书记当祖宗菩萨供起来还来不及,你倒一副没有轻重的样子。听哥一句话,把好嘴巴关!”

    杨陆顺很少见他这么严肃,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含糊地说:“大哥,我把嘴巴锁住了,除了吃饭不开锁!”

    叶祝同笑着说:“别耍花枪了,赶紧做正事。长征组曲差不多十来首,得加紧选出一首让卫书记满意的,还要唯愿卫书记把电影片子快点找来,要不就耽误时间了。”

    卫书记最后斟酌再三才定了《大会师》,原本是混声大合唱,为了提高欣赏性,混声合唱不变,加编进去舞蹈,边唱边舞。

    卫书记就四处寻找《长征组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的记录片,跑了县里跑地区,最后还是他一个在春江电视台工作的战友帮助下,才找到电影片子,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叶祝同杨陆顺他们也没闲着,利用唱片已经把混声合唱排练得非常熟练,舞蹈方面的演员也确定下来,女组由曾经在学校练过舞蹈的汪溪沙领舞,男组自然是叶祝同当纲主角了。

    汪溪沙到活动组时间不久,因为她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活泼,不仅赢得了小伙子们的好感,成了不少小伙子追求的对象,就连女孩们也隐隐已她为首,交际能力也算不错的了。排练闲暇汪溪沙喜欢跳社会上流行的交际舞,也跳得很好,当然也有点显摆的成分,老是拉着叶祝同跳。其他小伙子自然想借跳舞之际接近她,纷纷请她教交际舞,她也总会热情耐心地教,不过文化站没有收录机,她空有舞曲磁带却没机器播放。

    杨陆顺也很欣赏汪溪沙的性格,渐渐成了好朋友,可总觉得女孩子性情温柔点要好些,汪溪沙并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对象。大家在排练之余也谈谈文学知识,交流创作心得,汪溪沙对大学生活有着无穷的向往和好奇,也对春江市充满了憧憬,老是缠着杨陆顺讲些城市里的见闻和趣事。

    让杨陆顺不解的是,杨小标很少从学校回新平,即便是回了也只在他宿舍里住就是不愿意回建华村,问他也不说原因。杨陆顺偶尔去县城也到一中去看望小标,去他班主任那里打听小标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不过因为小标底子差了点,虽然学习很刻苦,但成绩在班里也只是中等,这也让杨小标很内疚,感到对不起干爹的苦心培养。

    让杨陆顺猜测得不错,卫书记很关心文艺节目的排练,隔三差五就去看看情况,有时候县里来了检查工作的领导,也请领导前去指导指导。叶祝同就暗暗指使汪溪沙去讨好卫书记,把领导哄高兴,说不定能为文化站添置点器材。

    汪溪沙非常知道哄卫书记开心,卫书记去一次,她就会跟卫书记跳一次交际舞,借机让卫书记给文化站买了收录机,添加了一些设备器材。也为他们这群人争取来了不少好处,比如发了些许补足啦、晚上排练得晚了食堂供应夜宵啦、到乡政府食堂会餐啦,渐渐的其他乡领导也去文化站多了,都是冲着能和小汪妹子跳跳交际舞的,后来卫书记干脆就让派出所腾了两间大屋,打通了墙壁改成了个舞厅,他本没家属在新平,于是就隔几天搞个舞会,县里来了领导、来了工作组,也是由小汪几个交际舞跳的出色的陪,新平不少人都是在小汪的带动下学会跳舞的。侯勇也心痒痒地往人堆里凑,可刘霞不准,都怀起娃儿了,当然想男人天天在家陪着,气得侯勇不行,为了去跳舞的事,两人没少拌嘴,每次都是杨陆顺去了才调解开。

    王乡长到文化站就去得少得多了,有时是不得已陪县里的领导去的,去了也很少讲话,总是心不在焉的。舞厅也不去,除了开会什么的,一般不跟卫书记凑一块儿。

    杨陆顺本在大学对交际舞就不陌生,但那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学,现在有小汪这舞跳得好的人教,自然是一教就会,加上杨陆顺身材匀称,又有气质内涵,那交际舞在他身上显得非常好看,不少女孩子都喜欢跟杨陆顺跳,有时候一个舞会下来,杨陆顺几乎没得片刻休息。有时候大家伙跳得累了,就让杨陆顺和汪溪沙两个舞姿最好的一对搞表演,年轻人大都喜欢展示自己优秀的一面,也拒绝不了大家的热情,于是两人也会非常投入地跳舞,配合得也很默契,在大家的掌声和喝彩声中,两人在满足了虚荣心后也会对对方大加赞赏。

    后来汪溪沙的心里慢慢对杨陆顺起了种异样的感觉,眼波也变得含情脉脉,只差当面对他表白了,虽然她性格开朗,但在男女问题上还是很害羞的,当然也习惯了小伙子追求她,就老是想等杨陆顺主动。

    杨陆顺却从未向那处想过,他心中理想的对象就是应该象袁奇志那样,温柔典雅,气质非凡,汪溪沙确实比普通女子要俊俏几分,但行为举止似乎肤浅了点,性格也比较外向,成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谱。

    叶祝同倒是看出了点苗头,也觉得两人郎才女貌蛮相配的,便起心想成全这桩好事。特意把杨陆顺拉到一边问:“六子,你也老大不小的,是时候找个对象了,你今年二十三岁,我象你这么大时,儿子都两岁了。有合适的哥给你做介绍好吧?”

    杨陆顺何尝不渴望爱情呢,不过他对感情很慎重,也有点理想主义,主要是内心深处藏着个人,就笑着说:“大哥,看你说的,都八十年代了还做什么介绍,你和嫂子当初都大搞自由恋爱,到了我这里总不能倒退吧。”

    叶祝同笑骂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当心你嫂子揪你,还大搞自由恋爱!说真的,你自身条件算好的,可我总没见你对哪个妹子动过心,真没看上的?”

    杨陆顺对叶祝同也不隐瞒,说:“大哥,说实在的,我看得上的,人家嫌弃我是乡里人,人家对我有意思的,我又有点嫌别人。我爹娘还有几个姐姐早就急得不行了,见我一次就唠叨一次,我也想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可一厢情愿有什么用?”

    叶祝同说:“六子,现在眼皮子低下就有个条件不错的妹子,我看得出她对你还有那么点意思,你要不试着处一处?”

    杨陆顺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别逗我玩了,我怎么就没看到有谁对我有意思哩?我不跟你说了么,人家对我有意思的,我真还看不怎么上!”

    叶祝同搡了他一把说:“六子,汪溪沙那妹子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人长得又乖,屋里是县城的,在农行储蓄所当营业员,好歹也是个公家饭碗,你有什么好嫌人家的?”

    杨陆顺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说:“哥,你没说错吧?小汪会对我有意思,那怎么可能。她身边足足有一个班的人追求,那有时间对我有意思呢?再说我也知道她家的情况,算比较好的了,迟早要回县城的,肯会在新平委屈一辈子?”

    叶祝同哈哈一笑说:“六子,你不去问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嫁到新平呀?你跟哥说心里话,愿不愿意跟汪妹子谈,如果愿意,大哥我保证帮你们连线搭桥!”

    杨陆顺想了想说:“算了,汪溪沙人是挺不错的,可我感觉不对脾胃,那妹子性格太象男孩子了,我喜欢安静一点的,我自己也爱静,我可不想找个人天天在我耳朵边唧唧呱呱!”

    叶祝同一想也急不得,虽然他感觉汪妹子对六子有点意思,但还真不确定是不是能把握得住,就说:“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我还真不理解了,都说农村的男人见了城里的妹子就好象见了下凡的仙女,你倒是无动于衷,看来春江的仙女见多了,南平的就差了档次了。”

    一转背又去套汪溪沙的口气,说:“小汪,到新平这么久了,也还习惯吧?”

    汪溪沙嘟着嘴说:“叶站长,幸亏有您这文化站热闹着,要不真闷死我了。十天半月也没电影看,好容易有电影吧,都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我都能把台词背下来了,没法办,熬呗。”

    叶祝同呵呵一笑说:“乡下娱乐活动是少了点,可地不大,人挺齐的,要在县里那聚得到这么些年轻人呢。怎么不见你对象来过啊?”

    汪溪沙红了红脸说:“哪有对象呀,我现在没有对象。”

    叶祝同哈哈一笑说:“小汪,我想大概是追求你的好小伙太多了,把你眼睛绕花了吧?远的不说,你看你到新平才多久,不下一个班的小伙子对你有好感,是得仔细点选,终身大事呢!”

    汪溪沙的脸更红了,不依地说:“叶站长,我也二十的人了,敬重您多才多艺把您当自己的叔对待,您不帮我解围倒来说我的风凉话,白让我心里喊您一声叔了。我最烦那些人死皮赖脸的纠缠,又都是熟人朋友,还真拉不下脸,真有对象了,倒也落个清静。”

    叶祝同含笑点点头说:“小汪,难得你还顾及人家的自尊心,你真是个好妹子。如果新平有你看得上的小伙子,你愿不愿意留在新平,做我们新平的媳妇呀?”

    汪溪沙心里立即想起了杨陆顺,莫非是他让叶站长来问情况的?心里虽然害羞得很,但也还强做矜持地说:“叶站长,您扯到哪里去了,留在新平就一定要嫁新平人呀?不过有这么好玩的文化站,天天有舞跳,我还真不想走了哩。”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2:57


第一部乡 第二十八章

    叶祝同是过来人,见汪溪沙虽然害羞却没把话说死,心知有希望,就笑着说:“小汪啊,虽然你嘴上把我当叔,但我不敢托大,不过做你的大哥哥还是可以的。我们也算是朋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只想听听你对杨陆顺的看法。”

    汪溪沙再怎么象男孩子性格,叫她评价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也还是羞不可耐,忸怩了好一会才小声说:“叶站长,你叫我从哪方面说呢?认识杨陆顺时间不长,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我觉得吧杨陆顺那人挺有学问的,人也蛮稳重,不象其他小青年那样毛毛糙糙,也很和气,就是”说到这里她打住了,差点把埋怨杨陆顺粗心大意不解风情说了出来,幸亏及时打住,要真说出来还不笑死人呀,她偷偷觑了眼叶祝同,没想到叶站长正瞅着她乐呢,那眼神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俏脸顿时绯红,不由嗔道:“叶站长,贼兮兮地笑啥哩?”

    叶祝同看着汪溪沙含羞薄怒的样子,强憋着笑说:“我没笑啥,这不听你说话么,就是什么,接着说啊!”

    汪溪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就是没了,嗳,你问这干吗?”

    叶祝同心说你明知故问不是,探你的口气呗,就说:“小汪啊,我这么问你,是看你讨厌不讨厌杨陆顺,按理说你这么乖巧的妹子,他应该主动追求的,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动静,莫非”

    汪溪沙疑惑地睁大了眼睛问:“莫非什么?他莫非还讨厌我不成?”

    叶祝同龊狭地说:“他讨厌你?我没听错吧。我还以为他被你拒绝过哩。”

    汪溪沙慌不迭地说:“哪有呀,他从来都没对我表示过什么,叶站长,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哟。”

    叶祝同换上副语重心长地口吻说:“小汪呀,既然你没拒绝过就好。我看你们俩蛮般配的,小杨是大学生,你们真是郎才女貌,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应该处得好。之前我也问了问小杨的意思”他故意停下来看小汪的反映,果然很激烈,汪溪沙顾不上羞涩急忙问:“那他是什么意思?”

    叶祝同说:“小杨其实心里有很多顾虑,他本是农村里的乡下人,幸亏赶上了好政策读了大学,才有了非农业户口,吃上了国家粮,捧上了铁饭碗。可他家里人基本全是农村人,感觉与你家差距挺大的,怕你不乐意,小杨在家的满崽(最小的),上面五个全是姐姐,家里老爹老娘也都六十多岁了,所以小杨恐怕是离不开新平的,农村的风俗是儿子养爹娘的老啊,负担重也是他顾虑之一。再者你是县城的妹子,娇生惯养的他也怕伺候不了你,所以虽然对你满腔情意却总不敢流露,他跟我亲如兄弟,就把心思给我说了,我实在不忍心你们的金玉良缘就被他的顾虑截断了,所以才有今天这番话!”

    汪溪沙长吁了口气,原来杨陆顺心里是有她的,之所以不表白是顾虑太多了,她不由暗暗怨恨杨陆顺,感情自己在他心里是个嫌贫爱富的娇小姐,有心想说点什么,一开口却是:“他杨陆顺就这么糟践我呀,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替自己爹娘养老是天经地义的,难道我娇生惯养得连做人的基本道理都没有了啊?”眼睛一红,泪珠儿莹莹欲坠。

    叶祝同赶忙解释道:“小汪,你误会了,他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嘛,他在乡下长大的,怎么会明白你这城里妹子的心思呢?要不是他读了大学进了乡政府,他只怕做梦都不敢想与你这么乖巧的城里妹子处对象的,总会有点自卑嘛。他本就性格内向,莫看外表装得稳重,其实坚硬的外壳里包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如果你真对他有意思,可千万要注意这点哟。”

    女孩子对自己的意中人总会千般百般包容和体谅,汪溪沙也不例外,顾不得羞涩,忙问:“叶站长,那我该怎么办?”

    叶祝同唉了一声说:“还能怎么办?你如果不介意他的家庭情况,就稍微主动点吧,一个农村青年也不容易。”望着若有所思的汪溪沙,他偷笑着走了。

    到了晚上又把杨陆顺叫到家里吃饭,开心地说:“六子,大哥替你问清楚了,那汪溪沙愿意跟你处对象,你也别推三推四的了,看人也别看表面,人家小汪是性格外向了点,可也不是轻佻之人,年轻人喜欢玩玩耍耍很正常嘛,而且我也把你家的情况都原原本本说给了她听,人家根本不介意,透露出愿意在新平扎根下来的口气,人家一个妹子为了你能牺牲这么多,你个大男人还容不得人家性格上的小毛病呀?我建议你们还是处一处的好,说不定还真是一段金玉良缘。”

    周可也在旁边柔声说:“六子,你大哥说得有道理,是应该相处一段时间,好好相互了解了解,实在不适合就算了,可千万别错过了。”

    杨陆顺还是拿不定主意,其其艾艾地说:“大哥、嫂子,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也是想我找个好对象,可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要花太多的钱娶个媳妇,我怕负担不起了。”

    叶祝同嘿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算怕了你了,连对象还没搞就想着结婚去了,也太想远了吧?反正我话传到了,以后你们怎么发展是你们俩的事,我懒得操心了,你们真要成了,我连做介绍的皮鞋都不要你们打发。”

    第二天杨陆顺见了汪溪沙倒不自在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眼睛老是躲着她,原来自然的朋友关系突然不复存在了,连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汪溪沙也有点忸怩,平日里活泼乱跳的性子似乎也一下子改了,排练完了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小脑袋低着不知道想什么,目光却总是追寻着杨陆顺的身影,女伴们对汪溪沙忽然改了性格很奇怪,纷纷问她是不是身子不好,或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叶祝同一连几天见杨陆顺没动静,白天在一起排练也不跟小汪说话,晚上一散了就径直回宿舍,不由暗暗着急,就去提醒杨陆顺说:“六子,你倒是主动点啊,没看人家小汪这几天都变得斯文安静了啊,就等着你去呢!”

    杨陆顺叹着气说:“大哥,平时跟汪溪沙好好的,真要去搞对象,我就心虚得很,总不好意思,你说她对我有意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现在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了,还怎么谈嘛!”

    叶祝同急得跳脚:“我的个傻老弟,还要人家怎么对你有意思啦?我说你喜欢文静的,她就改了性子,也不跟其他小伙子疯了,也不随便就拉着别人跳交际舞了,不就怕你不高兴么,你实在开不了口,我帮你们约时间,单独处处,增加了解,好不好?”

    杨陆顺畏惧地摇着头说:“大哥,别约别约,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处,那么多人见了面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单独在一起我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应付了,还是缓话把再说。”说完逃也似地跑了,留下叶祝同气得直摇头。

    总不能任他们这么尴尬着吧,叶祝同只好去找汪溪沙,说:“小汪啊,你怎么对杨陆顺不理不睬的,搞得他都不敢跟你说话了,平时你对人都是笑脸相迎,怎么就独独不理人家杨陆顺呢?”

    汪溪沙委屈地说:“叶站长,那你说叫我怎么办,总不能我一个妹子家腆着脸去找他嘛。都是男的追女的,难不成叫我去追他呀?”

    叶祝同眼珠一转,说:“那你找借口接近他嘛,人家单身一个,洗衣浆被的不里手,你正好可以帮帮他呀,或者排练休息日到他宿舍坐坐玩玩,不单独在一起,又怎么能谈对象呢?你多关心点他,让他明白你的心意,不就成了。”

    汪溪沙是真喜欢杨陆顺,琢磨着也觉得有道理,却心有不甘地说:“叶站长,那杨陆顺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还尽出些馊主意,叫我去投怀送抱的,我没那么傻!”

    叶祝同嘿嘿一笑说:“妹子,杨陆顺这样的好青年真难得,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家是农村的,明里暗里请人给他做介绍的不晓得有多少,我是不愿意眼看着你们这么般配的一对成不了,才主动牵线搭桥的,他那榆木脑袋会给我许好处那么活泛,只怕早就结婚了,六子是真的单纯小翼,胆子小脸皮薄,他告诉我见了你心里慌得不得了,又突然不理他,他担心得要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毕竟你也没给我个准信。我再次声明:如果你们俩真成了,我连介绍人的皮鞋都不要!免得让你误会我占了好大个便宜。”

    汪溪沙心乱如麻,看样子那死杨陆顺是不敢来找自己的,莫非真要我主动去找他?让人晓得了还不笑死我,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算了,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就便宜那死东西了!她秀眉微蜇,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就按叶站长说的做。她一下了决心,人便轻松起来了,思维也活泛了不少,一想起叶祝同最后那句话她心里就美滋滋的,真要成了,你不要我还偏要送你双上海出的、经得穿的、不掉色的高级皮鞋!不对,汪溪沙忽然心里有丝警觉:他怎么说是再次声明,之前还跟谁声明了一次?难道是跟那死东西?莫非他在那死东西面前也是这么劝的?哼,我也懒得去猜,终究那死东西会告诉我的,如果你两头瞎说八道,看怎么收拾你!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汪溪沙这么一主动,情况就大有好转。小妮子先是叫上关系比较好的女伴一起去杨陆顺的宿舍玩,等去得几次熟悉了,就撇了其他人单独去玩,开始还真象在生活上照顾杨陆顺,没曾想到他宿舍一看,比一般女子的单人寝室拾掇得还要干净利索,也不想杨陆顺自己在高中寄宿了三年,又在大学寄宿了三年,什么事不得自己动手呢,比那些在父母身边的女孩子们会收拾得多,不但床上被子床单干净整洁,还飘着一股子肥皂的香味,混不象其他单身汉那样凌乱肮脏,小屋子摆设简单,墙上没贴许多人喜欢的大幅电影明星画报,而是贴着杨陆顺精心书写勉励奋进的字幅,显示了房间主人气质高雅不落俗套,书桌上摆满了书籍,一尘不染,换洗衣服或叠或挂,床下鞋子也摆得整齐,又让汪溪沙增添了不少好感。

    杨陆顺的业余生活其实也蛮单调,除了文化站的活动,偶尔去侯勇家看看电视,基本都是猫在宿舍里的,虽然工作上没安排他的文字工作,但他也不时把党政办的文件报告借来阅读学习,也会学着公文规格把工作上的事情整理成文字,来锻炼写作能力。

    突然间寂寞的宿舍来了年轻女子,他自然是热情招呼,虽然来来去去都是闲聊拉家常,总比一个人闷起的有趣,为了不至于失礼,他还在宿舍里准备了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总不能让客人光喝白开水吧,何况陪同汪溪沙的女孩子也不愿放弃打秋风的好机会。

    等得汪溪沙独自来时,两人已经度过了尴尬期,说说笑笑也自如了,汪溪沙在聊天中有意无意地把自家情况透露了出来:她爸爸原来在县里人民银行上班,后来农业银行第四次成立后,分去了县农业银行,她妈妈的县百货大楼上班,是单位的财会人员,两个哥哥都在商业系统,大哥在百货纺织品公司当采购员,三哥在商业局当面包车司机,二姐在副食品大楼出事财会工作,都结婚了,最后她有点失落地说:“高中毕业后在百货二楼待业了两年,一直没有机会招工,商业系统的单位实在太好了,我家没什么门路,就一直没解决,直到今年我爸爸才不得以让我在农业银行招了工,解决了工作,却要到下面信用社储蓄所上班两年才能回县里,唉,要是进了商业系统就好了,工资高不说什么日用品指标都有,不象银行,就只有寡工资!”

    杨陆顺就安慰她说:“原来刘少奇主席不是说了么,革命分工不同而已,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我们年轻人还是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才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啊。”

    汪溪沙噗嗤直笑说:“杨陆顺,你说话怎么老气横球的呢?当然喽,你是党员又是国家干部,当然思想觉悟比咱这普通老百姓要高了,我连团员都不是,不过呢我的业务水平还是一流的,点钞捆扎我比谁都手脚麻利!你也说说你的情况啊,我听叶站长叫你六子六子的,是不是家里排老六呀?”

    杨陆顺脸上有点不自然,说:“不要叫小名嘛,叶站长也是的,见人就透底。没错,我上面五个姐姐,我是排行第六。”

    汪溪沙是个机灵鬼,在储蓄所经常和数字打交道,马上就说:“哈哈,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叫杨陆顺,是不是把六字大写了?其实六顺好呀,六六大顺,又吉利又上口,干吗换成陆字呢?叫都不好叫,陆顺陆顺,不知道的以为你姓陆哩!”

    杨陆顺脸腾地就红了,六字改成陆字,这么些年还没人能猜透,居然让这小妮子猜穿了,不满地说:“别瞎叫唤,爹娘取的名字倒让你改了!”

    汪溪沙还在咕咕地笑,说:“要我说呀,干脆改成路最好了,路顺路顺路路顺,走那里都畅通无阻,寓意多好,你现在在政府当干部,一路风顺不就是大领导了!”

    杨陆顺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汪溪沙,也被她娇好的长相活泼可爱的气质搅得心里发乱,没想到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的妹子也能给他带来轻松愉快的感觉,原以为会彻底排斥喜欢唧唧喳喳的女孩,没想到不但接受了,而且还蛮喜欢的,也就开玩笑地说:“那好,等我当了大领导,就把你调到商业局坐办公!”

    汪溪沙笑盈盈凑在他眼前,翘起小手指说:“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反悔,我们拉勾勾!”

    杨陆顺实在没法拒绝一个明眸善睐、满是孩子气的汪溪沙,笨拙地轻轻勾住那粉红的小指头,一刹那,软软的暖暖的感觉剧烈冲击着他的心扉,一股女性清新的芬芳使他昏眩,恍惚不似在人间,又恍惚眼前人变成了袁奇志,又恍惚是赵翠娥。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3:44


第一部乡 第二十九章

    杨陆顺忽然收到县一中的一封信,也没说明具体原因,只是要求家长见信后立即去学校。杨陆顺不敢怠慢,立即找叶祝同请假,进了叶祝同的办公室,只见他拿着一张人民日报看得出神,显得忧心忡忡的,就问:“大哥,看什么看得这么全神贯注的呢?”

    叶祝同嘘了口气,把报纸递到杨陆顺面前说:“你看看这头版头条,党中央开会决定,准备在全党范围内整顿党风党纪,就在今冬进行。”

    杨陆顺粗略扫了一眼,说:“是好事,这样可以纯洁组织,统一思想嘛!哦,我来是有点事要请几天假,还请你批准。”

    叶祝同问:“什么事呀?”

    杨陆顺担忧地说:“刚才传达室给我一封信,是小标学校来的,叫我见信后去学校,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所以才急着来请假的。”

    叶祝同微笑着说:“哦,那是得去,现在排练也不怎么紧张了,你就去两天吧。今天估计是没车了,明天赶早!你叫上小汪妹子,也该见见岳母娘了。”

    杨陆顺说:“还早着哩。我跟汪溪沙还只是相互有好感,恋爱都没开始,何谈见岳母哟,小标那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心里总觉得不安。那我明天就去县里了。”说着就要走。

    叶祝同赶紧说:“六子,下面村里一朋友送了我两条好桂鱼,叫上小汪到我家吃晚饭,咱们好好喝几杯。”

    杨陆顺说:“还是别叫小汪了吧,多个人我不得少吃几口啊!”

    叶祝同说:“我不管那么多,一定要请她去,人家城里妹子老是吃食堂,也该改善改善伙食了,如果你不叫上她,别怪我生气哦!”

    杨陆顺无奈地说:“行行,不就两条桂鱼么,还能吃胖一个人不成,我得回家一趟,天看着凉了,得给小标带床厚点被子和衣服去,酒我带,我爹那里还有几斤我姐夫孝敬的好谷酒。”

    等杨陆顺从建华村回来,天色也不早了,赶紧把东西放宿舍里,就往街道上储蓄所跑,在门口一张望,汪溪沙在柜台后上班,低着小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故意咳嗽一声说:“同志,我存一千块钱!”

    汪溪沙满脑子在想杨陆顺呢,忽然一听有人要存一千,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却见心上人正咧着嘴坏笑坏笑,微怒:“我还真当有钱人上门了,感情是你这家伙寻我开心呀,看我怎么收拾你!”扬手把一团纸劈面扔了出去,唬得杨陆顺慌忙躲闪,说:“嘿,逮什么就扔,是把刀还不出人命啊!”

    汪溪沙格格一笑,拿起桌上的印泥做势要扔,杨陆顺忙说:“大小姐,是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是工作时间,这么闹影响多不好,旁边的人都看着哩!”

    汪溪沙一看,营业间里其他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也感觉自己激动了点,抿嘴一笑说:“就原谅你了。大干部,怎么有空到小女子这里来视察工作呀?”

    杨陆顺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说:“叶站长体谅你吃食堂苦,叫我请你去他家改善生活,赏个脸吧。”

    汪溪沙妩媚地看着他,说:“行啊,你等等我,我去换了衣服就去啊。”

    杨陆顺忙说:“不着急,你不是在上班么,下班了再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汪溪沙把胳膊上的袖笼子扯下来,卷巴卷巴塞带抽屉里锁好,说:“没事,成天坐在这里又没几个人上门,早想逃了,我跟同事说声就走。”转脸冲一个中年妇女甜甜一笑,说:“江阿姨,我有事要先走,跟您请假了啊!”

    那江阿姨倒蛮通情达理,也回笑着说:“小汪啊,去吧,瞧把你闷得,这下就活泛了。快去,别让你朋友等急了。”还慈祥地冲杨陆顺笑笑。杨陆顺赶紧也回笑着。

    汪溪沙娇声答应着,笑得一脸明媚,对杨陆顺悄声说:“你等着,我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杨陆顺急道:“换什么衣服呀,这不挺好的吗?”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什么。要不你到我寝室里去坐会,现在去吃饭只怕早了点。你从外面边门进去吧。”见杨陆顺还楞楞地,又白了他一眼说:“快走呀,站这里跟树桩一样。”

    没奈何杨陆顺只得出了储蓄所,从旁边的小门进到后院里,认识汪溪沙老长时间了,还从没去过她的宿舍,不由也蛮好奇的,后院象个大大的四合院子,中间有个水泥坪,画着篮球场的白线,汪溪沙就笑盈盈的站在储蓄所营业间的后门外,冲他直挥手:“六子,快走!”

    杨陆顺老大不痛快地说:“汪溪沙,跟你说好多次了,别在外面叫小名,影响不好!”

    汪溪沙皱了皱小鼻子,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说:“我一时高兴忘了,下回改正,走,我就住那里!”一见杨陆顺手里还提了个小坛子,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坛子菜,说:“你也别太客气了,虽说头回来,也别提什么礼物嘛,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是什么好菜呀?辣椒萝卜、豇豆子?”

    杨陆顺也不言语,把坛子盖掀开送到她鼻子下面,见她呛得直咳嗽,哈哈大笑说:“吃吧,别客气,吃得完就全是你的!”

    汪溪沙气得脸儿绯红,使劲在他胳膊上拧了把说:“平日见你一本正经,哪知道也会玩花样!”疼得杨陆顺龇牙咧嘴地说:“哎呀,好痛,不是自己的肉就不当人肉拧啊!”

    汪溪沙一幅胜利者地姿态,得意地说:“看你还使坏不,本人刑罚多如牛毛,这只是小玩意儿!那,这就是我的寝室。”说着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陆顺进屋四下一打量,说:“恩,蛮好,比我那间大,也比我那里整洁。”说着就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酒坛子搁在一边。看了看桌子上有一鸭蛋形小镜框,里面是汪溪沙一张涂了彩色的半身照片,一只手打横,一只手托着浑圆的下巴,做深思状,由衷地赞道:“汪溪沙,你这个样子很有气质,蛮漂亮的。”

    汪溪沙噘了噘嘴不乐意地说:“是,你们男的都希望女的文静贤淑嘛,这不我投你们所好,照了这张林黛玉病恹恹的像,谁见了都说有气质,不知道你们怎么审美的。”

    杨陆顺嘿嘿笑了笑,看见书桌上一叠毛了边的象钞票又不是钞票的纸币,说:“咦,这是哪国的钱币,怎么我没见过?”

    汪溪沙嘻嘻一笑,拿在手里飞快地点着,嫩葱般的手指蝴蝶似地舞动,刷刷刷不一会就点完了,说:“这是给我们职工专门练习点钞票用的,外行了吧!”

    杨陆顺看得眼睛都花了,啧啧称赞道:“好家伙,都说女的心灵手巧,我今天是见识到了,真厉害啊!”说着从她手里拿多那叠练钞笨拙地数着,想快点却没控制得好,一叠练钞从手里滑掉了地上,幸亏是扎住的,要不然手指没成蝴蝶,这叠练钞却漫天飞舞了。

    汪溪沙笑骂了他一句笨蛋,猫腰捡起来放好,说:“大学生,你见识多,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说着把一个箱笼打开,里面花花绿绿全是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床上。

    杨陆顺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哪会看,你这么漂亮,随便穿什么都好看了。就你现在这身蓝劳动布的衣服也是很好看的。”

    汪溪沙说:“这是我的工作服,不晓得你怎么看的,这也好看?夸人也诚心点好不好,听着象在敷衍我一样。”说着把一件橘黄色的外套比在身上,对着杨陆顺左右摆了几摆说:“这件怎么样?”

    杨陆顺点点头说:“好看,好看!”

    汪溪沙又换件大红色,杨陆顺又点点头说:“好看,好看!”

    汪溪沙不由讽刺道:“亏你还是大学生,语言词汇怎么这么贫乏呢?翻来覆去就是好看好看,真没劲!”说着自个在床前挑了起来,杨陆顺说:“至于这样么?不就是吃顿饭,又不是参加什么庆典!”

    汪溪沙瞪了他一眼,径直把身上的蓝工作服脱掉,拿起一件觉得中意的浅绿色小翻领准备穿上,忽然感觉在一个男的面前就这样大咧咧的换衣服实在不雅观,白皙的脸上顿时通红,瞥见杨陆顺正痴痴地盯着她看,更是娇羞不已,头一低转过身飞快地穿上外套,系好了纽扣,才转过身来,轻声问:“六子,这件好看么?”

    杨陆顺生平头一回在女人寝室里看女人换衣服,恍惚间心里温馨得很,有种家的感觉,他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眼前身材妙曼的女人,气氛陡然有点异样,汪溪沙也渐渐神情迷离,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拨动着少男少女的心扉,让他们又甜又蜜。

    直到出门,两人脸还都红红的,汪溪沙只知道娇羞的轻笑,杨陆顺更是手足无措,在叶家吃饭时,两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叶祝同夫妇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按他们的判断,这两人算是开始有了恋爱的感觉了。

    好在汪溪沙跟周可很合得来,两个女人唧唧喳喳话开始多起来,杨陆顺本就有点木呐,只知道跟叶祝同喝酒,看到叶家小女菁菁才猛然想起赵翠娥的囡囡,心里有丝歉意,这段时间忙于工作,也顾及流言蜚语,很就没去看望她们母女了,也不知道赵翠娥她们过得好不好,吃完了饭,茶也没来得及喝,就匆匆去看望赵翠娥母女,她们又搬去了原来马家的大房子。

    赵翠娥见了杨陆顺又惊又喜,囡囡也似乎很思念他,一进他怀抱就咿咿呀呀不听说着她的婴儿语,那亲热劲让杨陆顺高兴得很,才聊了不会,汪溪沙不知怎么找来了,见了可爱的囡囡也很高兴,搂在怀里又亲又吻的,赵翠娥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强笑着说:“杨老师,这是你对象吧?好漂亮的妹子。”

    杨陆顺羞赧地说:“嫂子,是好朋友,还没那个什么,今天一起到叶站长家吃饭,汪溪沙,见见战斗英雄的爱人赵老师。”

    汪溪沙甜甜地跟赵翠娥打招呼:“赵老师你好。你的孩子好可爱哟,多大了?”

    赵翠娥爱怜地说:“我家囡囡快要满周岁了,囡囡,叫阿姨好!”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她娘的话,冲着汪溪沙咿呀叫个不停,逗得他们哈哈直笑,可惜才玩了一会儿,小家伙开始哭闹起来,赵翠娥歉意地说:“囡囡只怕是要睡觉了,天气冷起来了,我得抱她去床上睡,怕着凉。”

    杨陆顺和汪溪沙只得告辞出来,赵翠娥往着他们亲密地背影,心里涩涩地只想哭。

    杨陆顺和汪溪沙又在叶家坐了会,叶祝同俩口子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故意喊的喊累,打的打哈欠,杨陆顺和汪溪沙也只得起身告辞,叶祝同和周可满心欢喜地掩上了门。

    杨陆顺陪着汪溪沙慢慢顺着公路往街道上走,天气不怎么好,气温有点低,公路上一片漆黑,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两人高一脚低一脚走着,女孩子对黑暗总有些恐惧,汪溪沙踩在块凸出的岩石上一崴,惊呼了一声就抓住了身边的杨陆顺,杨陆顺也吓了一跳,忙扶着她问:“怎么了?崴着脚了呀!”

    汪溪沙脚没事,心里却有事,借机挽着他的胳膊娇声说:“崴得脚好痛,这破路上,连丝亮光也没有,吓死人了。”

    杨陆顺扶着她温软的身子,鼻子里闻着股清甜的女人香,心子砰砰乱跳,咽了口唾沫说:“你慢点走,在农村乡里比不得县城,没有水泥路也没有路灯,唉,都是我粗心,该找叶大哥借支手电筒的。我扶着你走就好了。”

    汪溪沙侧身依偎在他身边,鼻端是浓烈的男性气息和酒香,也是心襟摇动,腻腻地说:“六子,谢谢你。”两人默默地享受着温馨的时刻,似乎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听到那一声声粗粗的鼻息,可惜好景不长,漆黑的公路一会儿就走完了,上了街道就有了灯光,也有了来往的行人,两人不觉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了储蓄所边门口,杨陆顺停下了脚步说:“你进去吧。”汪溪沙低头走进门,转脸说:“进来坐坐吧?”杨陆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这么晚了,影响你休息了。”汪溪沙绞着衣角说:“我平时看杂志到十点多才睡觉,现在还早呢。”杨陆顺想了想说:“我明天还要起早,赶早班车去县里。”汪溪沙说:“你不是有闹钟吗,怕起不来呀,去坐坐嘛。”杨陆顺说:“那就坐坐吧。”汪溪沙喜孜孜地在前面带路,杨陆顺心虚地跟在后面,生怕被人看见。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第一部乡 第三十章

    直到进了寝室后杨陆顺才长嘘了口气,瞥眼发现汪溪沙也松了口气地望着他,两人不觉呵呵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汪溪沙说:“你先坐着,我去食堂打点开水,看你脸上油光水亮的,洗把脸舒服点。”说着拧着暖瓶提着水桶出了门.

    杨陆顺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一本杂志《中国青年》看了起来,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恋爱中的男女青年》,作者似乎是过来人,把男人的心理剖析地很透彻,杨陆顺不觉暗暗对照着,果然自己近期的心理变化与书中描写地很接近,什么见到喜欢的人就会心慌意乱呀、就会手足无措啊、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啊、会觉得很有吸引力啊、会觉得很高兴啊等等,杨陆顺不觉扪心自问:“我真的恋爱了吗?”他抬眼看着照片中沉思的汪溪沙,又开始想起已为人妇的袁奇志,心想:她现在是不是很幸福地依偎在爱人是怀里看着电视呢?可从她的信里,怎么就找不出任何幸福美满的意思呢,莫非他眼前迅速闪过袁奇志婚礼前后的表现,与刘霞幸福开心洋溢于脸上是迥然不同,袁奇志似乎太冷静了,冷静地有点不在乎的味道,难道有气质就是对什么都泰然处之对什么都不在乎么?他呵呵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那我还是情愿自己的爱人有幸福快乐的表情!”

    门呼地推开了,汪溪沙气喘吁吁地把水桶挪进寝室,又转身出去把暖瓶提进来,轻轻掩上门,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笑着温柔地说:“六子,过来洗脸。”说着把桶里的热水倒进脸盆架上的脸盆内,把白毛巾放进盆里。

    杨陆顺有点感动,走过去说:“你先洗,我脸脏得很。”汪溪沙笑着说:“怕你脏就不让你用我的毛巾了,脸盆架上有洗脸粉四合一,脸上油重正合适用,快洗吧,水容易凉。”说着把洗脸粉四合一从纸盒里倒出少许在手心里,用水调匀了,说:“楞着干什么,快蘸水打湿脸,我帮你敷上。”

    杨陆顺忙用毛巾打湿脸,汪溪沙轻轻帮他敷在脸上,慢慢搓揉着,杨陆顺闻到一股类似她身上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脸上湿滑清凉的非常舒服,竟然只想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永远在他脸上抚摩不停。

    一会儿汪溪沙说:“好了,应该把油洗干净了。用水清干净吧,怎么样,我这洗脸粉四合一不错吧,比你用的马头肥皂强多了。”

    杨陆顺擦干脸,只觉得清爽无比,感叹道:“嘿,我的脸好象都轻了很多,是不是把我二十几年积在脸上油诟全洗掉了啊?”

    汪溪沙笑得前仰后合,说:“那还用说,没有半斤都有八两,你看水都黑了。六子,看不出你个乡里娃皮肤这么好,摸上去溜滑溜滑的,比好多妹子的脸都光溜,你肯定是农村里的懒汉了!瞧瞧脸皮白净得,只怕从来没下地晒过太阳!我算明白了,为什么你能考上大学,就是怕当农民晒黑了脸吧!”

    杨陆顺尴尬地说:“你鬼扯,庄稼活我哪件都拿得起手,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皮肤就是晒不黑,越晒越白,还反光!”

    汪溪沙拉开门把脏水泼掉,又倒上一盆自己洗着,见杨陆顺还站在旁边盯着她看,推了他一把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的洗脸啊,你去坐啊。”她洗完了脸又问:“六子,洗不洗脚?看你穿着皮鞋的,肯定不舒服。”

    杨陆顺慌忙摇着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的脚臭得很,别把你喷香的寝室搞臭了。”

    汪溪沙没再坚持让他洗脚,自己却换了个盆坐在床沿上洗起脚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在他面前放得开,就似乎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样,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她坦然地洗着,把杨陆顺看得眼睛发直,女人一漂亮,就连脚也好看,白白嫩嫩就象湖里挖出的莲藕,完全不是他从前所看见的农村妇女们那粗糙发黑的大脚丫子,露出一小截小腿线条柔美,仿佛冰雕玉凿,他心神忽然荡漾起来,不禁想道:赵翠娥的肤色比她的差远了,胸部都雪白雪白,她的皮肤这么好,那胸部不更加脸上渐渐开始发烫,在叶祝同家喝的酒劲也往上直涌,不觉头晕目眩起来。

    汪溪沙猛地发现杨陆顺有点不对劲,眼睛痴痴地瞅着自己洗脚,也似乎明白了男人心里的想法,暗暗嗔道:死东西,不怕眼珠子掉下来啊!可心里还是掩不住地高兴,说:“六子,你怎么了?”

    杨陆顺悚然一惊,猛地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思想龌龊,非礼勿视都忘记了,结结巴巴地说:“啊,我我只怕是喝多了点酒,头好痛的!”

    汪溪沙匆匆洗了脚,倒了杯浓茶心痛地说:“开始叫你别喝那么多,你不听,好象关了八百年的酒鬼一样,这下晓得厉害了吧。你读了那么多书,总应该知道酒是穿肠毒药撒,现在你年轻身体顶得住,就怕落下胃病什么的,往后年岁大了自己遭罪。快到床上躺会,休息休息。”也不容杨陆顺分说,就强摁着他躺在床上,把自己香馥馥的被子盖上,坐在他身边说:“我来帮你揉揉额头太阳穴,能舒服点。”说着就要替他揉。

    杨陆顺忙说:“我躺会就好了,就不麻烦你。”

    汪溪沙轻声说:“你放心,我爸爸也爱喝酒,喝了也喊头痛,我在家的时间经常帮我爸爸揉,保证你舒服,你就闭上眼睛休息吧。”两支手就轻轻在额头太阳穴上按摩着,轻重捏拿得很稳,手法也很娴熟,看来不象是故意为了安他心捏造的。

    杨陆顺感觉就象春风拂面般舒适,耳边听着她呢喃着什么,居然昏昏睡了去。

    汪溪沙看着眼前孩子般熟睡的男子,心里甜滋滋的似乎还有股母爱在胸间涌动,她调皮地用手指拨着杨陆顺的嘴唇,发出仆仆的声音,杨陆顺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不适,微微皱了皱眉毛,用手盲目地抓了抓,使劲地闭紧了嘴,汪溪沙偷偷地笑着,又去掏他的耳朵眼,还捏住他的鼻子让他喘不过气来,渐渐地她也感觉到了疲倦,又不愿意叫醒杨陆顺,就悄悄伏在床沿边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陆顺因为口渴醒来,四周漆黑一片,他正要翻身起床,猛地记起应该还是在汪溪沙的寝室,怎么不是呢?被子还明显地散发着女孩子的香味,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他隐约看见汪溪沙伏在床沿睡得正香,从她均匀的呼吸中可以断定小妮子是真睡着了,估计是不愿意吵醒自己又实在困了才伏在床沿上的,原来这妮子还真关心自己,杨陆顺心里有了丝感动又有丝温暖,正想用手去抚摩她那毛绒绒的脑袋,忽然感觉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连灯都熄

    了,真要传出去那还了得,这不成作风问题了吗,叫汪溪沙以后怎么做人!

    杨陆顺一腔情谊顿时化为乌有,坐起来把汪溪沙摇醒说:“你,你快把电灯打燃,这样只怕影响不好!”

    汪溪沙揉着眼睛四下张望着说:“我没把灯拉熄呀,莫非是停电了?”她摸索着站起来走到门边的灯绳处拉了几下,灯还是没亮,不满地嘟囔着说:“到底是乡里,到了十一点就停电,真麻烦!六子,枕头底下有支手电筒,你打亮它。”

    当时为了节约电力资源,乡镇一般都限制了用电,街道上还能每晚通上几小时电,新平乡电管所是铁定了晚上十一点停止供电。

    杨陆顺摸出手电筒拧亮,找着自己的鞋子穿上,坐到椅子上不好意思地说:“汪溪沙,你看我,喝多了就出洋相,还占了你的床,害得你咳!晚上冷,你还在睡床上吧,别凉着了。”

    汪溪沙甜甜的一笑说:“没什么,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喊醒你。”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吃吃地笑着说:“你睡觉时睡像好有味,象个小孩子一样,完全不象平日里那么一本正经的。又是皱眉又是吧嗒嘴巴,我看着笑得肚子都疼了。”

    杨陆顺嘿嘿笑了笑,尴尬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睡着了是什么样子,真有那么好笑吗?”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桌子,没看见闹钟,就问:“汪溪沙,现在几点钟了啊?听外面没点声响,只怕很晚了吧?”

    汪溪沙把左胳膊伸了下,衣袖扯动露出手腕上亮晶晶的手表,凑在手电筒下看了看说:“哎呀,都快一点钟了,没想到我们睡了这么久。”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一下羞得连耳朵根子都红了,心扑扑乱跳,生怕杨陆顺认为她不正经,忙拿眼睛去瞟他。

    杨陆顺倒没在意她的病语,只是很歉意地说:“是呀,都怪我,耽误你休息,我要回去了,黑灯瞎火的影响不好,借你的手电筒用用啊!”说着就要起身。

    汪溪沙听他说要走,心里陡然很失落,只想留下他多说说话,就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是怪你,可我伏在床边睡了这么久,什么瞌睡都没了,你只怕也没了瞌睡了,干脆我们再聊会吧。”

    杨陆顺为难地说:“汪溪沙,我还是走了的好,如果让人晓得了,怕影响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汪溪沙咬着嘴唇说:“只怕你一出去就会让人看见了,这个时候正是储蓄所巡夜的时间,还不如等会再走哩。”

    杨陆顺也不知道储蓄所什么时候巡夜,听她这么一说只好坐着不动,又找不到话说,就这么闷了一会儿,静得可以清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杨陆顺把玩着手里的手电筒,忽然想起什么,说:“汪溪沙,你有煤油灯吗,点手电太费电池了。”

    汪溪沙说:“我没煤油灯,老大一股子油气,我闻着就想呕,再说我平时一般都在停电前就睡了,一觉大天亮,用不着那脏东西。”

    杨陆顺讨好般地迎合着说:“那是那是,你们妹子家都爱干净,煤油灯确实脏,气味又重,你这么精致的人,当然不用了。”

    汪溪沙又吃吃地笑,说:“六子,你嘴巴蛮甜的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杨陆顺垂着头,用指甲刻着手电筒上的纹路,嘿嘿的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两人你有一句他没一句的胡乱聊着。

    外面风声陡起,稀稀沥沥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时值深秋,一股风透窗而入,凉嗖嗖的。杨陆顺见汪溪沙似乎有点冷,就关心地说:“汪溪沙,你还是坐到床上盖上被子,免得着凉。”

    汪溪沙很听话地上了床,把被子掩在身子上,甜蜜蜜地说:“你冷不冷?要不我拿张毯子给你批上?”

    杨陆顺虽然感觉有点冷,但好是夸张地说:“我身体结实着哩,大冬天都不穿毛线裤的,这点风还冻不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雨,早点走就好了。”

    汪溪沙说:“这就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了,唉,秋风秋雨愁煞人哟。”她突如其来感慨着。

    杨陆顺说:“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这么好的条件,不知道你愁什么!”

    汪溪沙瘪瘪嘴说:“我也不知道愁什么,可我一到秋天看到花也谢了,树叶儿也落了,心里总不是滋味,到了冬天到处灰茫茫光秃秃一片,就很想早点看到春天,看到草儿青青,蝴蝶飞舞。”

    杨陆顺笑起来,说:“看你这么开朗的性格,也会多愁善感?骨子里还有点小资情调哩。同志,什么事都要往乐观向上的地方去想,冬天到了,那春天还会远吗?百花残了,腊梅不是在风雪中怒放吗?”

    汪溪沙崇拜地赞道:“到底是大学生,说得多么美好动人,我怎么就想不到那!六子,你真是什么都懂,以后要多帮助我。”

    杨陆顺谦虚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懂,我们是朋友,可以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为党和国家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尽我们绵薄之力。”

    汪溪沙有点恼火,怎么什么事都可以联系到四化建设上去呢,真是读书读呆了,她咬着牙说:“要搞四化,是你们知识分子、领导干部的事,我只要点好那点钞票不出差错就行了。”

    杨陆顺摇头说:“我的同志嗳,你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我们都是在为人民服务,都是在建设四化,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不论当干部当知识分子当普通工人农民还是戍卫边疆,我们总的目标和愿望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都是在搞四化建设。”

    汪溪沙忙岔开话题,幽幽地说:“同志、同志,我在你心里就只是同志啊!中国八亿人口,你有了八亿同志还嫌不够,硬还要把我也加进去!六子,你说,我在你心里仅仅只是同志那么普通啊!”

    杨陆顺尴尬地说:“看我又在讲大道理了,你在我心里当然还是好朋友了。”

    汪溪沙咬了咬嘴唇说:“那你也认识我这么久了,对我有什么看法啊?”

    天气阴冷,可杨陆顺额头似乎在冒汗,说:“对你的看法啊,很好啊,你是个好妹子哩。”

    汪溪沙追问着:“好,哪里好嘛?”

    杨陆顺有点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斟酌地说:“我看都好,人长得好,对人好,工作也好,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你是好妹子。”

    汪溪沙偷偷笑着,这死六子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叫他夸人还真没什么新鲜词,昏黄的手电亮光在杨陆顺手里一抖一抖的,只怕是很紧张,她横下心来问:“既然你觉得我是好妹子,那那叶站长叫你跟我谈,那你愿意不愿意呢?”说完自己也臊红了脸,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杨陆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啊,当然愿,咳,汪溪沙,我家是农村的,条件远没你家好,还要给老父母养老送终,只怕你在乡里,会苦了你。”

    汪溪沙正是春心荡漾的时候,哪还会考虑那么远的事,只是追问:“我问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好,你说那些做什么?”

    杨陆顺对这么现实的问题,自然关心,他整理下情绪,说:“汪溪沙,虽然处对象是两个人的事,可实际问题我们还是要考虑的。你是城里长大的,真要留在乡下,我担心你会不习惯,何况我们两家条件相差那么远,我实在是不愿意拖累你。你条件这么好,在新平也只是个过渡,迟早要调回县里的,我不想你到时候后悔。”

    汪溪沙听了他一番说辞,根本没想什么城乡之别家庭环境之别,反倒觉得杨陆顺处处为她作想,女人其实最要的就是被人关心被人呵护,就羞涩地说:“六子,我不管那些,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了,我们都有工作都还年轻,环境不也是自己创造的吗,何况你这么有知识有水平,我才不担心呢。”

    杨陆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也轻声说:“汪溪沙,你如果不嫌弃,我当然愿意跟你好了。”

    汪溪沙欢喜地心花怒放,腻声说:“那你以后什么事都要让着我哟,我打小家里哥哥姐姐都是让着我的,你不能欺负我哟。”

    杨陆顺连连点头答应道:“那肯定了,我怎么会欺负你呢。”

    汪溪沙坐直了身体,又伸出手翘起小指头说:“六子,口说无凭,我们拉勾勾,如果你欺负我,就变小狗子!”

    杨陆顺憨笑着跟她勾了勾,没想到她最后使劲一带,杨陆顺没提防被拉得一扁,差点摔倒,汪溪沙忙要去拉,反倒自己朝前一扑,压在了杨陆顺身上,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手电筒骨碌碌滚得老远。

    杨陆顺被她一压,身体立即僵硬了,起也起不来,扶又扶不着,小声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汪溪沙惊魂未定,隐隐见他一副狼狈样,不由格格笑了起来,越想越好笑,笑得浑身软绵绵地,又怕笑大了声音,索性伏在他身上,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杨陆顺只好一动不动让她压着,也嘿嘿地傻笑着,直等到她笑得差不多了,才说:“汪溪沙,该起来了吧,压得我好痛的。”

    汪溪沙心潮荡漾,腻声说:“不起来,就要压死你!”

    杨陆顺说:“那我一翻身就把你撂地上了,快起来,我这样真的好不舒服。”

    汪溪沙这才笑嘻嘻地爬起来坐到床上,顺手扯着他一支胳膊使劲拉着,杨陆顺就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你这妹子好调皮,好好的扯我做什么,幸亏没摔着你。”又捡起手电筒,报复般地照着她的眼睛。

    汪溪沙一手遮住眼睛,一手去抢手电筒,说:“死六子,你欺负我,照得我眼睛生痛生痛。”

    杨陆顺玩心陡起,转着圈躲闪着,手电筒就是照住她不放,汪溪沙对准亮处扑去,正好抓住了手电筒,可人刹不住脚,直跌进了杨陆顺的怀里,没办法,杨陆顺只好松了手电筒,合手抱住汪溪沙的身子,不然肯定摔个狗啃屎。

    汪溪沙被他一抱,人顿时就酥了,身子软了下来,情不自禁搂住杨陆顺的腰,把脸儿深深地埋在他胸膛上。

    杨陆顺长这么大头一会温香暖玉地抱了个满怀,青春的心也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陌生而熟悉的女人香刺激着他,满足地低叹一声,也把头垂下来,搁在她的小脑袋上,说:“汪溪沙,你好香。”

    汪溪沙轻轻恩了声:“六子,喜欢闻我的香味吗?”

    杨陆顺也轻轻地说:“喜欢!”

    “那你就使劲闻吧,只要你喜欢,我就天天让你闻”汪溪沙呢喃着。

    杨陆顺如同婴儿寻找乳头般,闭着眼睛在她头上耳边搜寻着,鼻息渐渐粗起来,双臂不觉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怀里的幸福就会飞走。

    汪溪沙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抬头想说什么,恰巧丰润的嘴唇迎上杨陆顺火热的嘴,杨陆顺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本能地噙着着那香软的小嘴贪婪地吮吸起来。

    汪溪沙虽然喜爱杨陆顺,却没想到憨实迟钝的他会疯狂地亲吻她,有心想躲闪,略微地挣扎越发激起杨陆顺地进攻,有力的拥抱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热烈地亲吻更使她窒息,便死命地推搡着杨陆顺,奋力地扭转脑袋,大口地喘息着。

    杨陆顺猛地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更怕汪溪沙生气,而且她似乎生气地扭过了脸,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懊恼和悔恨,慌忙松开双臂,可怜兮兮地说:“汪溪沙,我我真该死,冒犯你了,你你生气了?”

    汪溪沙好容易喘过气来,听他这么一问,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孩的矜持让她想生气,可刚才那消魂蚀骨的亲吻又让她极度渴望,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羞涩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把双手搂得更紧了。

    杨陆顺感觉到汪溪沙在拧他,可怎么也不象上次拧得那么痛,又感觉她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似乎在依赖着他,让他心里有了强烈地责任感,动情地说:“汪溪沙,我会好好呵护你的,我永远也不会欺负你。”

    汪溪沙终于听到了意中人的表白,心里充满着幸福和快乐,柔声说:“六子,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好喜欢你!”

    杨陆顺用手扶住她的肩膀,郑重地说:“汪溪沙,我也喜欢你!”

    房间里宁静而温馨,一对相爱的人久久拥抱在一起。时间仿佛停顿了,外面的风雨也歇止了,似乎不想惊扰他们。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4:42


第一部乡 第三十一章

    恋爱中的人总是嫌时间过得太快,窗外隐隐传来公鸡的打鸣声,扰醒了沐浴在爱河中的恋人。

    杨陆顺忽然觉得腿杆酸麻,摇了摇怀里的汪溪沙说:“汪溪沙,你还是坐到床上去吧,我腿都站麻了。”

    汪溪沙恩了一声,撒娇地说:“我早就麻了,还因为你会搂着我站到天亮呢,请你抱我上床吧。”

    杨陆顺笑着点了点头,汪溪沙便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杨陆顺顺势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说:“哈,没想到你这么重哩,差点没抱起来。”

    汪溪沙吃吃地笑着,说:“正好锻炼你的臂力呀,看你温柔书生一样,怎么看都不象农村里的,比那些城里人还城里人!”

    杨陆顺拿起手电筒,抓过她的手照了照手表,说:“呀,都快四点了,我得走了,呆会遇到起得早的就说不清了。”

    汪溪沙拉着他的手,乞求似地说:“六子,再多坐会嘛,下雨天没人会起这么早的。”

    杨陆顺初涉爱河,自然也不想离开,就坐在床沿上,说:“那我再多坐会,四点半准时走。”

    汪溪沙拉了把他说:“你说要去县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杨陆顺说:“好呀,我们一起搭早班车,小标学校也不知道搞什么活动叫家长去,正好给小标带床厚被子。”

    汪溪沙感慨地说:“六子,你真是个好人,换了其他人还真不会去管小标家的事。那孩子也真可怜,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杨陆顺说:“看你说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会没人管小标呢,就算我不知道,总有好心人会抚养照顾他的。你说去县里,明天不上班呀?”

    汪溪沙说:“储蓄所会有多少事呢,简直闲死我了,成天坐在柜台里啥事没有,难怪这单位没人愿意来的。跟孙所长说一声,三五天假轻松到手。”忽然想起什么,说:“六子,你没手表多不方便,要不乘这次到县里的机会买一块?我妈妈是百货大楼的,搞指标容易。”

    杨陆顺笑笑说:“暂时我还买不起,现在身上只有八十多块钱,真要买还得凑上两月工资。”

    汪溪沙不相信地说:“你工资这么高就没点积蓄,花钱蛮大的嘛。”

    杨陆顺说:“人家问我,我懒得解释,你问,我得说实话,免得让你误会我是大手大脚的人,原来是还有点积蓄,但基本花在小标家了,他爷爷是肺结核病,本来就穷,又没劳力,所以我补贴了他们的生活,后来小标爷爷去世,办后事又花去点,就没钱了。”

    汪溪沙敬佩地说:“六子,你的良心真好!我早也听说了,原以为就是送点粮米、上门慰问,学学雷锋图个好表现,没想到你会这么尽心,还大把花自己的钱。”抿着嘴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低声说:“你对非亲非故的人都那么好,以后肯定会对我更好的,是不是六子?”

    杨陆顺诚恳地说:“汪溪沙,我会真的对你好的。我以为你会嫌弃我家庭情况不好,是我误会了你,你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又有自己的事业,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们一定会创造美好的明天!”

    汪溪沙心里象泡了蜜一样甜,说:“六子,我们既然都确定关系了,以后你就跟我家里人一样叫我四妹子吧,别老是连名带姓地叫,跟其他人也没区别了。”

    杨陆顺心里暗暗好笑,这老辈人取小名也不动动脑筋,排老几就叫老几,刘霞叫四妹子,她也叫四妹子,嘿嘿,刘霞怎么能跟我的汪溪纱比呢?就说:“我也不叫你四妹子了,干脆叫你沙沙吧,不过我先说好,人前别叫小名,显得不怎么好,除非都是自己人,才可以这么叫,好不好!”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说:“就你爱注意这注意那的。你现在钱不够,我这里还积攒了点钱,先帮你垫着买块手表吧,一个男人又是公社干部,没手表怎么象样。”

    杨陆顺感激地说:“用不着,二十几年没带也过来了,还在乎多等俩月呀。就不动你的钱了。”

    汪溪沙说:“那怎么行,非得买了不可,到县里我们一起去选,听说现在上海手表有了新式样的,你带着保准好看!”

    杨陆顺嘿嘿笑了笑说:“那就随你了。我真得走了,早班车六点半,你可别睡过头了啊!”

    汪溪沙说:“不得的,到时候车站见了。”

    杨陆顺也没打手电筒就摸索着回了乡政府的宿舍,调好闹钟想还睡一会,可刚刚品尝到爱情滋味,心里正激动着哩,又怎么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眼前全都是汪溪沙柔情似水的娇羞样。好容易到了六点,外面才麻麻亮,他就飞快地拾掇好东西,一路小跑去了汽车站。不一会汪溪沙也来了,大概一夜没睡好,眼睛稍微有点泡,两人便小声说笑着等车,天后点凉,汪溪沙出于女为悦己者容,衣服颜色款式都搭配得很好,独独忽略了耐低温,秋风一吹,竟然冷得有点发抖,直想偎在杨陆顺身边,可又顾忌影响,只得咬牙忍耐。渐渐等车的人多了,有有认识他们俩的,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关系,但也不点穿,只是瞅着他们笑,笑中的含义不言而寓。

    好容易汽车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早班车人稀,都往前面坐,汪溪沙却拽着杨陆顺坐到了最后一排。两人顾不得汽车颠簸,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唧唧咕咕有说不完的话,后来汪溪沙实在坚持不住了,把头靠在杨陆顺肩膀上呼呼睡去,脸蛋儿红扑扑的怎么看都好看,杨陆顺悄悄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不觉满足地叹了口气。

    到了县城,汪溪沙坚持要跟杨陆顺一起去学校看小标,因为杨陆顺的关系,她也开始关心小标这可怜的孩子。杨陆顺拗不过她,便一起往县一中走去,汽车站在县城东头,学校在县城西北向,大约有个两里地远吧。

    汪溪沙象只快乐的麻雀一样,拉着杨陆顺说:“六子,早上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带你去县城最好的饭店吃面条去!那里的面条味道最好了。”杨陆顺自然是随她,进了东风饭店,里面没几个人在吃面条,稀稀拉拉的分散在里面。

    汪溪沙领着杨陆顺坐在一张空桌上,说:“六子,你坐会,我去给你叫面去。”杨陆顺说:“你坐着,我去吧。”汪溪沙说:“还是我去,我认识一个服务员,每次他给我打码子都要打多点,保管吃碗面不用吃中午饭了。”说着向柜台走去,微笑着问柜台里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说:“同志,请问小王今天上班吗?”

    那男人转头从里面喊:“王爱民,有人找!”

    “来喽!”里面飞快跑出个穿着白色工作服胖呼呼的小青年,手里还拿着个白帽子,一眼瞅见柜台外亭亭玉立的汪溪沙,油光水亮的胖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喳喳冲着我直叫唤呢,原来是老同学要大驾光临呀!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听你姐说你分到了乡里啊?”

    汪溪沙也蛮高兴,笑着说:“可不是吗,我算是倒霉透顶了,那鬼地方没点味!没你运气好,毕业就分到了国营大饭店里!”

    王爱民用帽子直搓手,显得很兴奋,小眼里直放光,说:“老同学,是不是老规矩来二两精肉码子面啊?”

    旁边那中年男人撇着嘴嘀咕道:“狗入的东西,见了漂亮妹子就脚发软!想吃天鹅光靠二两码子面就能得手?”可惜声音小,没人听得见。

    汪溪沙转身指了指坐在桌子前的杨陆顺,说:“今天跟同事一起到县里出差,我照旧,他就四两面,给我点面子,堆严实点,我可是夸了口的,让他吃了面不兴吃中午饭。”

    王爱民看了看杨陆顺的个子,说:“你开口了我还能不遵命?就他那样哪用得着四两,三两就撑得他直哎哟!”见汪溪沙拿出了精致的塑料钱包,忙做出生气的样子说:“钱你就免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我请了。”

    汪溪沙笑着说:“老同学,谢谢你了,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可我还有个同事呢,没必要让你破费了。”很快拉开钱包拉链,取出一张五角的新票子和五两粮票,放在柜台上,见王爱民还要推辞,说:“爱民,我的脾气你知道的,就别多说了,只是请你做好了给我们端过去。”也不等王爱民回答,径自走了。

    原本按规矩是要在柜台上买筹签,然后拿着筹签交给煮面的师傅,人家看牌子下面,打码子。节俭的人一般就吃没码子的光头面,只要五分钱一两粮票一两面。王爱民就是东风饭店里煮面蒸馒头做面食的白案师傅。

    一会儿王爱民弄好两碗面,用个托盘亲自送到了汪溪沙和杨陆顺面前,看着一大碗盖着厚厚精肉码子的三两面,杨陆顺惊讶地说:“好家伙,这碗面不下半斤吧?东风饭店不错,足斤足两的!”

    汪溪沙和王爱民默契地笑了笑,汪溪沙满意地说:“老同学,谢谢你了,以后有空请你回家吃饭!”又对杨陆顺说:“怎么样,我这同学够意思吧!他叫王爱民,我最好的同学,以后上县里吃饭直接到这里找他就行了!”

    王爱民似乎获得了极大地满足,大包大揽地说:“你是我同学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叫什么”偏头望着汪溪沙,汪溪沙赶紧说:“他叫杨陆顺!”

    “杨陆顺是吧,蛮好记的,以后到东风饭店来了,只管找我。”

    杨陆顺也笑着伸出手来说:“王师傅,一定来,一定来!”王爱国呵呵直笑,摊了摊手说:“握手就免了,干厨师的手脏!”

    汪溪沙说:“爱民,你去忙吧,别耽误你工作,去吧。”那王爱民还要磨蹭,汪溪沙冲他一瞪眼,只得怏怏走了,忽然又暗暗咬了咬牙,走到熟食柜切了盘卤猪头皮端了去,故做豪爽地说:“老同学,今天多亏你我又结识了个新朋友,我这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切了点卤菜给你们吃。”

    杨陆顺客气地说:“哎呀,王爱民,让你破费这多不好意思呢!”汪溪沙见汪爱民给足了她面子,也是暗暗感激,冲他妩媚地一笑说:“爱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王爱民苦追了她两年没见她给过这么好的脸色,被她百媚千娇地一笑几乎勾去了整个魂魄,咧开嘴只知道呵呵傻笑,原本还想跟她说几句话,却看见汪溪沙正热情地给那白脸书生夹猪头皮,不由心里醋溜溜地,转身进了柜台,那中年男人虽然没表情,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鄙夷地说:“真是个猪脑子,傻子都看得出那男女在搞对象,只有他看不出,可怜喽!”

    杨陆顺吃着喷香的卤菜,赞不绝口,说:“沙沙,这里的面和菜真的好吃,而且分量好足的,真的吃碗面可以不用吃中午饭了。来,你也多吃点,别老往我碗里夹呀,这块猪头皮没什么肥肉,你吃了吧,客气什么,听话,快吃了,嘿,你倒是吃呀,看着我傻笑什么呢?赶紧吃,还得去学校!”

    汪溪沙看着杨陆顺吃得满嘴香,自然满心欢喜,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高兴,也就没跟他解释:其实他们俩的面是王爱国加了分量的,面多不说,主要是码子打得厚,远远超过别人两三倍了。

    杨陆顺真让王爱民说中了,吃得撑了肚子,再三谢了王爱民,才去学校。两人找到一中教导处,说明了来意,那个姓舒的主任看着杨陆顺,不满的说:“不是要杨小标的父亲来吗?你是他哥哥吧?”

    杨陆顺赔笑着说:“舒老师,我就是杨小标的家长杨陆顺。那孩子原是个孤儿,被我收养了。不知道学校叫我来什么事呀?”

    舒主任这才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态,说:“这就难怪了,杨小标是孤儿呀。是这样的,杨小标同学近两个月一直纠集同学聚众赌博,在学校影响极坏,情节也非常严重,所以学校一致决定开除杨小标的学籍!”说到最后已是神严声厉!

    杨陆顺听得呆了,竟楞在那里,汪溪沙忙笑着问:“舒主任,您有话慢慢说,想那孩子才十几岁人,怎么会聚众赌博呢?是不是与同学打扑克什么的输赢饭菜票呀?小标在家一直蛮听话的,我真怕是不是被社会上的人带坏了,舒主任,您把情况给我们详细说说,好吗?”

    舒主任到底还是给漂亮妹子面子,说:“刚开始我们也以为只是小玩小闹,后来经过我们校方查实,杨小标同学虽然是一年级的学生,但跟他赌博的人不只是一年级的,三个年级的都有,而且每次都似乎是他发起的,他本人也承认了,先后退还赢来的饭菜票、粮票、钱物高达两百元之多!你们做家长的来说说,学校开除他的学籍有没有过分或是严重了。”

    杨陆顺自己当过教师,如果情况属实开除学籍一点也不为过,可这么一来杨小标就算是没救了,处分进了档案就再也拿不出了的,试想哪个学校会接受这样的学生呢?他忙说:“舒老师,都怪我这做家长的关心不够,但能不能不开除杨小标的学籍呢?孩子还小,开除了就再也上不了学了,求求学校,我们自动退学好吗?给孩子一条退路吧!”

    舒主任说:“这是学校领导集体研究后做出的决定,改是不好改的。”这时杨小标被带到了办公室,他见到杨陆顺后,脸上露出了后悔和内疚,把头垂下不敢看他干爹,泪水也慢慢流了下来。

    杨陆顺心痛地说:“小标,你怎么把叔的话全忘了,你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到学习上,不该分心犯错误啊!你知道错了吗?”

    杨小标呜呜地哭出声来,说:“爹,我知道错了,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不要开除我,我还想考大学!”

    汪溪沙第一次见杨小标,那孩子已经长得比杨陆顺还要高大,只是脸上还透着稚气,见杨陆顺这么生气,她也是很着急,就软言软语地求舒主任说:“舒主任,您也看见了,孩子知道错了,他也愿意悔改,也还想读书,如果开除了学籍,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读书了,他还这么小,能干什么呢?难道去社会上打流?我知道舒主任是个对学生非常有责任心的好领导,也不愿意眼看着杨小标被开除,只可惜那孩子太不争气,辜负了您对他的希望,我们做家长的也无话好说。,只求您高抬贵手,给孩子一个机会,我们自愿退学,也不要学校退学费,您是一中堂堂的教导主任,我也是两年前从一中毕业的,知道您是一位非常正直有荣誉感请的好老师好领导,也知道您在一中有非常高的威望,学校处理学生很大程度是遵照您的意思来办,这我是知道,所以请您看在我也是一中学生的份上,求您帮个忙好吗?”

    几顶高帽子一戴,舒主任心里舒服极了,他看着眼前漂亮的汪溪沙,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唉,我们学校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你们这么年轻收养杨小标也不容易,你说两年前才毕业,这么快就结婚了?”

    汪溪沙与杨陆面面相觑,怎么扯到结婚上去了呢?汪溪沙见那舒主任语气有了松动,赶紧说:“还没有呢,我跟杨陆顺,就是孩子的爹刚谈恋爱不久,也是钦佩杨陆顺,怜悯杨小标,我也想让这没了亲人的孩子能有个新家,能顺利的成长。孩子没了父母真的可怜,现在又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都怪我们做家长的没尽到责任,给学校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您是一中最好心的领导,最关心学生孩子的生长,您就可怜这孩子,做自动退学处理吧!”

    舒主任见汪溪沙语气恭敬,极为推崇他,也想做点什么来证明她所言属实,就微微沉吟着说:“孩子确实还小,不懂事,我们学校处理他也是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也还是希望他能痛改前非,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们学校还是要考虑下家长的心情,这样吧,我去跟张校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做退学处理!你们先等会。”起身出了门。

    杨陆顺没想到汪溪沙如此能耐,感激地说:“沙沙,谢谢你了。小标,快来谢谢沙沙阿姨!”

    杨小标抬眼看了看汪溪沙,轻声说:“阿姨,谢谢你。”

    汪溪沙微笑着说:“小标,我们都是自己人,别客气了,我听你杨叔说过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以后一定要听叔叔的话,好吗?”

    不久舒主任笑眯眯地进来,说:“张校长也很同情杨小标的身世,就答应从轻处理,就做自动退学处理吧。”

    杨陆顺三人从学校出来,还有什么心情上街逛商店呢,杨陆顺和杨小标就直接回了新平乡,汪溪沙则回了自己的家。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4:58


第一部乡 第三十二章

    杨陆顺看着面色忧郁的杨小标,心一软想要责骂他的话都咽了回了肚子,两人各怀心事回了新平。杨陆顺也想把小标领回家,要是爹娘问起来还真不好解释,本来老人们就不愿意供小标读书,这回还犯了大错误,只怕除了更加不喜欢小标外,还连带会骂他不听老人言。

    在乡政府的宿舍里,杨陆顺把小标的日用品整理好,说:“小标呀,你暂时就住这里,到了星期六再去看爷爷奶奶!”

    小标终究是孩子,很快就似乎忘记处分,笑着问:“爹,你搞对象了啊?阿姨好漂亮的!”

    杨陆顺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严肃地说:“大人的事你少管。好好反省下你自己,这么小年纪就赌博,不是告诉你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吗,要考大学吗!”

    小标低下头说:“爹,我是不想给你增加负担嘛,爷爷奶奶他们都不愿意我读书,我也没心思读书了。我都十七岁了,可以去做事赚钱了。”他从被子夹缝里摸索着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全是大小面额不等的钞票和粮票,递给杨陆顺说:“这里还有两百多块钱一百多斤粮票,如果不是学校发现了,我都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

    杨陆顺气极了,伸手就想打他,可又打不下手,指着他说:“小标,你怎么还有这么多钱?你气死我了!就凭这样的手段养活自己?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怎么对得起你故去的爷爷?”他又缓下语气,说:“小标,你专心读书,就别操心其他了,你知道吗,赌博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不是我和汪阿姨求情,你就会被学校开除,在档案里永远留一笔!会影响你一生一世的。小标,听叔叔的话,安下心来读书,你是个聪敏的孩子,只要刻苦用功,一定会比叔叔考的大学好!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这里用心复习,我再去五中帮你联系读书的事。”

    小标倔强地说:“爹,我不想读书了,我都十七岁了,我想赚钱,不想靠你来养我!我情愿到鹏子哥的建筑队去做小工!”

    杨陆顺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标,你听叔叔的话,安心读书,叔叔答应你爷爷了的,一定要培养你成才,你总不能让爷爷在下面都不安心吧?”可不论他怎么劝,小标都不答应再读书了,让杨陆顺头痛得紧,这孩子如果不管紧点,只怕还会犯更大的错,看他那么坚决不愿意读书,难道就真的让他去做工?

    外面食堂传来了铛铛地吃饭钟,杨陆顺只得带着小标食堂吃饭,按照食堂规矩,不是乡政府的干部职工,吃饭就没补贴,得出三毛钱,再按几两米饭出几两粮票,算是贵的了。

    吃饭时卫书记见了小标,也很关心,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直问在学校成绩怎么样,表现好不好,问得杨陆顺和小标都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饭后卫书记又去了杨陆顺的宿舍,把一支新钢笔送给小标说:“小鬼,这是我去县里开会发的,送给你用,你要好好学习,千万别辜负了你爷爷和你杨叔叔啊!”

    杨陆顺只得把实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卫书记,卫书记听完就冒火,说:“你这个小鬼好的不学尽学坏样,人穷要志不穷,又不是没钱让你读书吃饭,用得着你走歪门邪道去搞钱啊!不读书,不读书你一进社会就会变流氓!”

    小标呜呜直哭,说:“卫大伯,我晓得这样做不对,可爷爷奶奶都在怪我拖累了爹,有次我听到爷爷说爹一点钱全用在我家了,连娶媳妇都没积蓄,我听了好难过的,我是真不想给爹添麻烦了,再说我也十七岁了,可以出去赚钱养自己的!我是不得再读书了。”

    听小标这么一说,卫书记和杨陆顺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这孩子是受了气伤了自尊心。杨陆顺内疚地说:“小标,是叔叔粗心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可你不读书去做工赚钱,叫我于心何忍呢?卫书记,您看这怎么办才好?”

    到底卫书记经验老道,皱眉想了想说:“不读书也不能去做工,这孩子的思想不单纯,怕在社会上要出问题,现在马上就要征兵了,干脆送孩子到部队锻炼三年,部队是最讲纪律的,是大熔炉大学校,兴许能把这孩子教育好!”

    杨陆顺一听这是个好主意,说:“卫书记,还是您考虑周到,那就送小标去参军,反正孩子家庭成分还好,长得比我还高一截。”转脸对小标说:“卫书记的话你听到了吗?现在离验兵只有二十多天了,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这里温习功课,部队最讲究文化高了,说不定你努力表现,有提干的希望!”

    卫书记说:“就这么定了,明天小标就去参加基干民兵训练,先打点基础,收收性子。杨陆顺,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杨陆顺安顿好小标,就进了卫书记的房间,卫书记示意他坐下,递给他张报纸说:“小杨,这篇报道你看过了吗?”

    杨陆顺接过报纸,正是叶祝同给他看的关于中央发出整党决策的人民日报,就点点头说:“卫书记,我早两天就看过了。”

    卫书记说:“你怎么看待这次整党呢?说说你的看法。”

    杨陆顺心里有点没底,斟酌再三才说:“卫书记,我是个还在预备期的新党员,思想还不成熟,理论水平也不高,我也认真仔细地阅读了报纸,我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请卫书记批评指正。我个人认为中央决定整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认为是势在必行的,这几年搞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有的党员干部放松了政治学习,放松了警惕,使我们基层党组织不能发挥战斗堡垒作用。文件已经交代了主要任务,我认为要切实按照党中央制定的文件精神展开认真地学习,在提高思想认识的基础上,着重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达到统一思想、纯洁组织队伍的目的。虽然文件要求从中央到基层组织,自上而下、分期分批地进行,但我认为我们乡先组织党员学习,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觑了卫书记一眼,发觉卫书记在很认真地听,脸上的神情也很专注,似乎蛮重视他的看法。

    卫书记果然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说:“小杨,到底是知识分子,水平高,仅仅才入党几个月就能这么精辟地分析问题,你的想法跟我非常接近,我也认为不能坐等上级组织安排下达任务时才动,我们要先动起来,要打一场有准备的仗,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杨陆顺高兴地说:“卫书记,看来我没领会错精神,居然跟您的想法一致!”

    卫书记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说:“你在文化站搞的节目也要抓紧,马上就要到县里去验收了,我希望我们乡的节目能被选进纪念晚会!”

    杨陆顺谦虚地说:“卫书记,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可毕竟二十一个乡镇和十几个行局只选十五个节目,叶站长也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能选上,但我们会竭尽全里去演好的!”

    卫书记眼神一下凌厉起来,说:“那你去告诉叶祝同,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让新平乡的节目上纪念晚会,这是非常严肃的政治任务,绝对不能有失!”

    杨陆顺吓了一跳,忙说:“卫书记,我这就去通知叶站长!”

    卫书记转身伏在书桌上开始写什么,只撂下一句话:“你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传达到!”

    杨陆顺出了门就赶紧往文化站跑,心里暗暗不理解:卫书记也要求得太严格了,这使还能打包票?文化站活动室并没有在排练,只有几个人在看书练乐器,叶祝同也不在,问了才知道因为女领舞汪溪沙不在,就只简单地排练了番就散了。

    杨陆顺又往学校跑,叶祝同在家的,见他来了很奇怪地问:“六子,怎么就回来了?小标那里没什么事吧?”

    杨陆顺把小标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就把卫书记的话传达给叶祝同,叶祝同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说:“他说一定要上就能上啊?”

    杨陆顺也有同感说:“三十几个单位只选十五个节目,总有一半机会上一半机会下,不得全由评委来决定呀,我们除了尽心排练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叶祝同不屑地笑了笑说:“这卫书记是部队干部出身,把部队的霸蛮作风带到了地方上,能行得通么?难怪他到新平不久,很多人就暗暗背地里骂他军阀作风,我现在算是领教到了。”

    杨陆顺诧异地说:“大哥,怎么又扯到军阀作风上去了呢?”

    叶祝同吸了口烟说:“怎么不是军阀作风,他下了命令就一定要完成,可也得看情况来定嘛,你也说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他硬要不切实际地百分百要求,不是霸蛮是什么?大不了我不在新平了,换个地方照样搞文化工作。”

    杨陆顺说:“大哥,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没选上你就要走,这关你什么事呢?”

    叶祝同嘿嘿一笑说:“你只怕是不晓得部队干部的底,他们最爱搞表面功夫了,只要是领导安排的事,他们就要抱着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去圆满完成,句句话都是命令,事事都是政治任务,你以后就会晓得厉害了的。”

    杨陆顺说:“也没你说得那么邪呼吧?我看卫书记也只是要求严格,语气严厉而已。”

    叶祝同说:“既然是要求严格,也只能就我们节目的排练上要求严格,就不能武断地说什么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上,我们辛辛苦苦排练两个月,哪个不想上呢?那也得看情况嘛,上不上得了又不是光凭我们就可以的。办法我不是没有。我现在就去找卫书记。”

    杨陆顺和叶祝同又回到了乡招待所,敲开了卫书记的门,卫书记见是他们俩,还是蛮客气地招呼着他们,叶祝同也不绕弯子,说:“卫书记,你要求新平的节目一定得上纪念晚会,我感觉压力蛮大,就特意来请求帮助的了。”

    卫书记笑着说:“叶站长,你可是新平乡有名的文化才子,弄个节目还难得倒你不成?我是非常信任你的,也相信我们新平的节目一定可以上晚会。”

    叶祝同没笑,说:“就怕卫书记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三十几个单位只选一半的节目上晚会,很大程度上节目选不选得上在于评委们的看法,他们觉得节目满意合脾胃,也许就上了,如果不对他们的口味,我们再怎么认为好一样要落选,所以我认为关键就是要摸清评委们的底。”

    卫书记说:“叶站长,我跟你的想法恰恰相反,如果我们的节目优秀,势必可以得到评委的好评,自然就选上了,我看关键不在评委,在于你们是不是排练了个优秀的节目!”

    叶祝同说:“我个人认为我们的节目是比较优秀的,可万一没选上怎么办?”

    卫书记严肃地说:“那就说明你们的节目根本不优秀,就是你这个组织者失职!”

    叶祝同说:“卫书记,节目总会有落选的,也必须会有落选的,难道落选了就是我这个组织者的全部责任吗?”

    卫书记手一挥,说:“对,就是你这个组织者负全部的责,你想想,如果在战场上叫你带部队攻打一处的敌人,你没消灭掉没完成任务,责任就全在你这个指挥员身上,没有二话可说!”

    叶祝同说:“现在不是打仗,仅仅是一个节目。打仗没完成任务与我的节目没选上是两码事,没选上我们新平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这次不行有下次,今年没上明年再来也是可以的。”

    卫书记生气了,声音也陡然提高了:“事是两码事,但道理都一样,领导交给的任务就必须无条件圆满完成,这就是政治任务,打不得半点折扣,你这个同志怎么搞的,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

    叶祝同看了杨陆顺一眼,意思是我没说错吧,说:“卫书记,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但一件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没有绝对的,我不可能说绝对有把握被选上,我只能尽我的努力把事情做得更好!你也说我能用一切办法,那我有个非常好的办法,这样我就可以保证节目一定上!”

    卫书记缓和了语气,问:“那你说说是什么办法?”

    叶祝同眼里明显有着戏谑地味道说:“那就是在乡政府给我点活动经费,我到县里几个文化系统的评委家活动活动,要他们到时候透我们新平节目一票!”

    卫书记勃然大怒道:“叶祝同,你胆子也太大了,思想也太不健康了,亏你想得出这么卑鄙的办法!你把我卫家国也太看扁了!我们赢要赢得光明正大,凭实力去赢,而不是走歪门邪道。”

    唬得杨陆顺连忙说:“卫书记,你消消气,叶站长也是为新平的节目出主意,虽然是馊主意,可叶站长在排练节目上是下了大力气的”

    卫书记冲杨陆顺摇了摇手,打断他的话说:“好了,都不要说了,我也知道叶站长的出发点是为了新平乡的荣誉,我就不再追究,但一定要抓紧排练,如果真没选上,到时候我新帐旧帐一起算,你们走吧!”

    叶祝同若无其事地起身告辞出去,杨陆顺赶紧也出了门,等走出好远,杨陆顺才埋怨道:“大哥,你真是的,想这么个馊主意,换谁也会发脾气的,你怎么”

    叶祝同哈哈一笑说:“六子,我把卫书记分析得一点也没错吧?这人正直无私,但又固执呆板,他这人在部队里都上不去,何况在地方上。六子,这样的领导对你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他只会看你的表现和成绩来评判你,来重用你,但难就难在他要求太高,而且还独断专行,你在他身边工作,好处有,可也会怄不少气哟!”

    杨陆顺这才明白叶祝同的用心,感激地说:“大哥,你也不能拿自己来验证呀,卫书记这么正直的人,以后会看不起你的了,你这不是耽误自己了吗?”

    叶祝同说:“他倒不会为难我什么,毕竟我是为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怕他把我怎么样,我的编制在文化馆,实在不行我调走得了。不过我也可以断定,卫书记在新平搞不长久,地方上他这套根本行不通!”

    杨陆顺楞了楞说:“大哥,怎么这么说,他怎么就搞不长久?”

    叶祝同递给他一支烟说:“你问我,我问谁去?直觉而已。六子,跟汪妹子那关系定下来了吗?我可听人说今天你们一起去的县里哟。”

    杨陆顺嘿嘿直乐,挠了挠后脑勺说:“大哥,谢谢你做介绍,我跟她已经定下恋爱关系了。”

    叶祝同划燃火柴,点上烟美滋滋地抽上一口说:“好小子,有你的,还真拿下来了。汪妹子是还不错,人家城里妹子在乡里不容易,你得加油努力,尽快争取进城!”

    杨陆顺说:“进城?我还要给老爹老娘养老送终,只怕难得进城,而且汪溪沙答应我扎根在新平了。”

    叶祝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杨陆顺,没再言语,只是边走边吸着烟,见杨陆顺还在送他,就说:“转回去转回去,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送什么?天不早了,去陪小标吧。”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2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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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乡 第三十三章

    随着选评日期的临近,卫书记明显地加强对节目排练地督促,几乎每晚都要到文化站来监督排练,而且神情非常严肃,要求也非常严厉,连和汪溪沙跳交际舞都不再感兴趣,常是一个晚上要排练多次,最苦就是领舞的叶祝同和汪溪沙,三个小时基本不间断地重复跳着,衣服也汗湿几身,累得几乎趴下,可卫书记不断严格要求动作和表情到位,你想想,一个个累得龇牙咧嘴,又怎么能保持朝气蓬勃乐观进取地微笑哩!

    那些混声合唱组的人也不好受,《大会师》曲调高亢,气势磅礴,唱一轮下来就很费力,何况接二连三地唱,个个喉干舌燥,白糖开水自然是喝了不少,有进就要有出,纷纷急着跑厕所,气得卫书记吹胡子瞪眼睛的又没奈何,人有三急,总不能连着也管吧,合唱组的小妹子们借机偷懒,最后卫书记拿出杀手锏:规定去厕所的来去时间!如有耽误,必定遭卫书记一顿好训。

    汪溪沙从县里回新平后就公开了和杨陆顺的恋爱关系,两人在外面还有所顾忌,但在文化站一帮年轻人面前,也就不怎么掩饰,有机会就凑在一起唧唧哝哝有说不完的话,好似蜜里调了油。在排练时小妮子思想眼神老是不集中,抽冷子就冲杨陆顺甜甜一笑,眉目传情,这也本属正常现象。


    可卫书记看在眼里就不乐意了,并不是说他老古板见不得年轻男女恋爱,实则是女领舞眼神飘忽,面部表情与剧情对不上,红军胜利大会师,女战士表现出的应该是革命般地喜悦和同志般地深情,那是汪溪沙一副春情四射妩媚可人的样子哩?因为汪溪沙青春活泼比较惹他喜欢又是与自己看好的杨陆顺搞对象,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和蔼而不直接地纠正,可三番几次点拨也无效,就发脾气大声呵斥,把个汪溪沙批得泪水涟涟,可小妮子死不悔改,眼泪水还挂在眉睫上又顾计重演,气得卫书记 威 胁汪溪沙要把杨陆顺赶出演出队,小妮子才算安分点。

    乡政府并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概念,只有农忙和农闲。在农村工作的乡镇干部都知道,农村一年有三个忙碌的季节,一是春耕生产,二是秋收秋种,三是秋收秋种之后的征购入库和天下第一大难事计划生育工作。

    这个时候正是农闲搞计划生育工作,乡政府的领导干部们别说星期六星期天不能休息,有时还得连夜赶到村里去调解各种矛盾,处理各种问题,按道理卫书记这新平的一把手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可他把这些工作全交付给其他副书记们,除了到县里开会,就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文艺节目的选评上。
见到大伙都是疲劳作战,杨陆顺也曾找卫书记反映过,可卫书记说:“这点工作算什么,不就是唱唱跳跳,玩一样嘛,不让他们上班还喊累,什么素质!想当年援越事情我军的文艺宣传队,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到前线给战士们表演,跟前线文工团比,他们这点算什么?我也知道他们都是些没吃过苦的城


见里伢妹子,生活开得多好,一晚上喝的白糖茶都是两斤,你要晓得好多人家一年才四斤白糖指标!吃不得苦又怎么成得材,我这么严格要求,最终他们是要感谢我的。”又严肃地说:“杨陆顺,你现在是党员,就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用一个党员的高标准严厉要求自己,同时还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你要知道,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你身为党员,要时刻政治挂帅,时刻要冲在最前面!入党不仅是要思想上入党,行为上更要严以律已,你不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还到我这里来为他们求情讲客观原因,根本上说就是你自己的认识还不到位!”



以后排练时卫书记没到场,杨陆顺主动地站出来严格排练,督促大家严格认真地排练,对那些讲怪话偷懒的先是做思想工作,实在不行就严肃批评,对汪溪沙更是严厉,这让很多人不理解对他有了意见,汪溪沙几次被杨陆顺批评地直掉眼泪,只有叶祝同就暗暗高兴:能与领导保持高度一致,能坚决执行领导的思想意图,就是趋于成熟的表现。

    选评节目那天,卫书记亲自带队到了县里,在与新平乡同一天参加选评节目的八个乡镇,只有新平是乡党委书记亲自带队的,其他乡镇基本是文化站站长领队,也有稍微重视点的就是乡里主管文教卫的副乡长带队。

    新平乡的节目从内容到表演也算得上优秀,叶祝同有着十几年文艺演出经验,汪溪沙人美舞姿更美,无一不是吸引评委眼球的焦点,更何况还有乡政府全力支持,这也让文化届的评委很满意,于是高票通过了选评。不但演员们激动地欢呼雀跃,就连卫书记一直紧绷的脸也有了丝笑意。

    回到县委招待所后,大家围着卫书记唧唧喳喳要庆功,汪溪沙更是投其所好建议晚上到县总工会参加交际舞会。杨陆顺在一边看得清楚,这个提议让卫书记眼睛一亮,显然跃跃欲试,但还是拒绝了说:“我就不去了,今天天色还早,我准备搭最后一班车回新平。今天大家的表现非常好,高票获得了通过,我很高兴啊!大家辛苦了这么久,是应该庆祝,就由叶站长和小杨带你们在县里玩一天,你们明天再搭晚班车回新平。”

    一班年轻人见卫书记要走,心里自然是高兴,没了这黑脸包公大家会玩得更开心,却假意纷纷挽留,汪溪沙似乎很惆怅地说:“卫书记,本来我们一起跳交际舞是最合拍的,真想到总工会舞厅里露一手,让人知道,我们新平乡的卫书记不仅搞革命工作是一把手(这里的一把手不专指职务,也指是工作上的能手、里手。),而且跳舞也是一个好角!”

    饶是卫书记经历了枪林弹雨的生死考验也被漂亮妹子的温言软语哄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说:“你这鬼妹子,跟我来使小心眼,我老是老了可眼不花,你嘴巴里说想跟我跳舞,其实是想跟小杨一起搂搂抱抱吧!我可是过来人,还不晓得你的心思!”大家听了也哈哈直笑。

    汪溪沙顿时羞红了脸,不依地说:“卫书记,您要注意影响啊,什么跟他搂搂抱抱的,难听死了!”嘴里不依,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瞟向了杨陆顺,妩媚之态让杨陆顺心动神摇,几乎不能把持。

    临走卫书记交代叶祝同和杨陆顺说:“叶站长,你到底三十多的人了,要看好这群小青年,别搞出什么事端,玩要玩得痛快,可费用也要注意节约。小杨也要多留神,年轻人在一起就怕搞出作风问题,千万要谨慎。”

    看着卫书记匆匆离去的背影,杨陆顺感慨地说:“大哥,卫书记虽然严厉了点,但他是个好党员好干部。”叶祝同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他不好了?是他认为我不好而已嘛。”

    晚上吃了晚饭,大家伙纷纷要搞自由活动,他们基本都是住在县里的,自然要回家或是找朋友同学去玩耍,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在县委招待所睡的,叶祝同也没过分强调,只是定下明天集合的时间要求统一回新平。

    杨陆顺问汪溪沙是不是也回家睡,汪溪沙说:“早几天不是回了的吗,就不回去了,你去跟叶站长说多登记一间房吧。”

    叶祝同就去招待所服务部登记了两间双人房,完了他说:“你们就去玩你们的,我就去找以前的同事叙旧,记得十二点回招待所,不然大门锁了可就叫不开了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在百货大楼前分了手,十字路中央是一盏高高的大型火炬路灯,旁边围绕着四盏小火炬灯,把路口照得通亮,这里就是南平县最繁华的中心地段。

    叶祝同径直往北面去了,那头是县文化馆和县剧院,直到路的尽头挨着南平河就是汽车货运公司、搬运公司。如果往南面街道走,两边就是副食品大楼、青春照相馆、印刷厂等;往东面走是百货大楼、邮电局、新华书店等;往西面走则是人民银行、药材公司、电影院,还有县里唯一的冷饮店,当然热天过了几经营各色小吃,总工会在电影院旁边的支街道。

    杨陆顺对县城一点也不熟悉,什么地方好玩怎么走就全得听汪溪沙的,汪溪沙兴致勃勃地要去总工会跳舞,两人经过电影院时,发现今晚放映巴基斯坦电影《永恒的爱情》,可把汪溪沙高兴坏了,当时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歌舞性质的爱情影片是中国最受男女青年喜爱的,象《流浪者》、《大篷车》等,里面的电影插曲拉滋之歌、丽达之歌都是脍炙人口的歌曲,“拉巴拉古”的歌声传遍大街小巷,拉滋在演唱时幽默、滑稽的外表与内心的痛苦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具艺术感染力。

    和许多人一样,杨陆顺因为喜欢印度女子而喜欢上了印度电影,经典的宝莱坞电影剧本大同小异,它的情节公式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一个美丽的姑娘、一群恶棍、几场打斗、华丽的歌舞和十几首歌曲……尽管情节雷同老套,几乎可以以一观百,但是人家就是有办法迷倒全世界的那么多的观众,只因为有那千娇百媚的印度女郎可以载歌载舞倾倒众生,从新德里到英国伦敦,人们都为之深深入迷……当然印度电影也是有内涵的,《流浪者》中拉贡纳特法官的儿子拉兹在父亲的错误逻辑——“法官的儿子将来肯定是法官,小偷的儿子将来只能是小偷”的影响下,被小偷收养了,而他真的沦为小偷。因为它的情节不同于那条印度电影情节公式,是说明一个很有社会意义的问题的片子。

    只可惜晚上七点的已经开演大半小时了,只得排队去买九点的第二场,好容易才买到两张后排的票,花了三毛钱。汪溪沙遗憾之余也很满意,毕竟还有得看,反正时间还早,汪溪沙拉起杨陆顺就往总工会跑,舞厅虽然不限制场次时间,但只有一个多小时跳舞的时间,得抓紧了。

    总工会的舞票蛮便宜,才五分钱一个人,两人拉着手挤进了舞厅,说是舞厅其实是原来的县委小礼堂改的,主席台上是乐队,下面听众席把排椅全部拆了,只在四周的墙边摆放上椅子供人歇息,里面容纳百多人没问题,可县城没什么娱乐活动,年轻男女搞对象的或是想找自由恋爱的大都往舞厅里跑,所以基本都有两百人以上,礼堂也觉得拥挤。幸亏得舞厅的工作人员竭力维持秩序,还不至于乱套。

    可杨陆顺对这样磨肩擦踵的环境很不习惯,里面空气污浊,喧哗声、音乐声嘈杂刺耳,面对面两人说话都要直起嗓子喊!汪溪沙却如鱼得水,欢快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杨陆顺努力配合才不至于踩脚,很快就有不少她的熟人转着圈围上来打招呼,年龄大小不一,有男有女,显然是以前在舞厅里认识的,有些人身着奇装异服,头发老长,神态琐屑,都令杨陆顺心里暗暗不高兴。

    汪溪沙浑然不觉,她一边沉浸在舞蹈的欢愉之中,一边微笑着颔首与熟人打招呼,还把嘴凑在杨陆顺耳朵边说:“六子,你看人家穿的牛仔裤多有线条!六子,你穿那种黄色夹克保证好看!”好容易一曲结束,汪溪沙就拉着他往人堆里跑,高兴地跟人打招呼,还颇为自豪地把杨陆顺介绍给其他人:“这是我对象,杨陆顺,大学生呢!”她这么一说,人家妹子就显出惊讶羡慕地神情,直夸杨陆顺人长得好还是大学生,又夸她好福气找这么好的对象,汪溪沙就象小鸟一样偎依在杨陆顺怀里,甭提心里多么美了。

    那些男的就纷纷掏烟装给杨陆顺,挤眉弄眼地说杨陆顺好厉害,把汪溪沙这大美人也追到了手,见杨陆顺不抽烟,都哈哈直笑说他的“气管炎”,杨陆顺就纳闷了,不抽烟怎么会是气管炎呢?再看汪溪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有被戏弄的感觉,可还得装着笑脸,把杨陆顺累得够戗。

    一到八点四十分,还不等杨陆顺开口,汪溪沙拉着他就走,怕赶不上电影,杨陆顺出了舞厅,呼吸着清醒的空气,才感觉好点,边走边说:“沙沙,这样的场合少来为妙,人杂不说,空气多污浊啊,满鼻子人气烟味,我直恶心。”

    汪溪沙说:“我原来也不去,后来被同学强拉着去的,主要是图人多热闹嘛,其实跳舞还是次要的了。多去几次就习惯了,怎么样,好玩吧?”说得兴起,脚下嘣嚓嚓走起了舞步。

    杨陆顺摇头说:“好玩,我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就是人挤人人挨人,说个话都要直起喉咙叫,打死我也不来二回了。”

    汪溪沙小鼻子一皱,撒娇地拉住他的胳膊说:“不行,你得陪我去,没见人家多羡慕我们这对啊!”又装腔作势地学着她朋友的语气说:“大学生啊,好有学问哟!你真有福气,找这么好个对象!”

    杨陆顺哭笑不得,说:“肤浅之极!到底是找了大学生福气好,还是对象的人好?真是爱虚荣。我看你这帮朋友同学就没几好人,看她们找的对象,穿得怪里怪气,说话流里流气,也不知道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汪溪沙咯咯一笑说:“当然没你这党员干部正气凛然了,他们基本是单位的小青工混混儿呗。要不怎么突出我的眼光独到呢!”

    杨陆顺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下说:“我都成了你显摆的东西了,女人啊,爱慕虚荣,嗳,他们说我是什么气管炎,什么意思?”

    汪溪沙笑得喘不过气来,说:“真老土,这都不知道,就是说你怕妻子爱人!大学生连这都不知道。”

    杨陆顺听她说自己老土,心里就隐隐不舒服,见她笑得那么放肆,不觉气恼地说:“怕不怕也由不了你管我!”

    汪溪沙人正在兴头上也没听出什么,拉着他跑到电影院旁的小卖部里,买了两包葵花子、红姜、冬瓜糖就剪票进了场,找到两人的位置,舒服地坐下,说:“终于可以歇歇脚了,穿着皮鞋又跳舞又走路,真酸啊!”

    杨陆顺心里有气呢,也没怎么理她,自顾地磕着瓜子,那小妮子还在一个人唧唧喳喳地说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杨陆顺的脸色,幸好电影开始了。

    其实巴基斯坦和印度的电影基本差不多,情节也很老套,但最后女主角罗西强忍着癌症病痛的折磨,包含深情地为爱人哈迈德唱起了《我终生爱你,至死不渝》,瞬间使在场感情脆弱的观众凄然泪下,杨陆顺强忍着发酸的鼻子,旁边的汪溪沙已经哭成了泪人,伏在他肩膀上抽抽嗒嗒地问:“六子,你会象罗西爱迈哈德一样爱我吗?”

    杨陆顺一丝恼怒随着她呢喃的细语烟消云散,望着她如此柔弱无助,一股男子汉气概涌上胸膛,说:“沙沙,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46:23

本帖最后由 伤心的泪 于 2014-4-16 16:53 编辑

第一部乡 第三十四章

    杨陆顺回到新平乡,文艺节目既然上了纪念晚会,也就没象以前那样频繁排练,只是隔一天练习一次。

    卫书记就开始了整党的第一步,组织党员干部学习中央文件精神。他一声令下,全乡二十七个村和新平乡街道居委会的党支部支书支委全部在乡礼堂集合,上午乡党委组织学习,下午各个村支部的支书支委返回各村组织村里的党员学习。学习的内容就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下发的各种文件精神。除了学习,卫书记还要求党员干部写学习心得,进行小范围的思想总结。

    本来在乡党委会上,卫书记提出放下手中其他不紧要的工作,全员展开学习时,就遭到王乡长的反对,认为计划生育工作还没搞完,而且农村冬季作物的栽培也要加强指导。卫书记非常坚持自己的意见,并把人民日报上党中央要整党的报导给全体党委们一亮,脱口说道:“我认为中央决定整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认为是势在必行的,这几年搞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有的党员干部放松了政治学习,放松了警惕,使我们基层党组织不能发挥战斗堡垒作用。文件已经交代了主要任务,我认为要切实按照党中央制定的文件精神展开认真地学习,在提高思想认识的基础上,着重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达到统一思想、纯洁组织队伍的目的。虽然文件要求从中央到基层组织,自上而下、分期分批地进行,但我认为我们乡先组织党员学习,不打无准备的仗。这就是我要组织党员学习的原因!”他说完后马上意识到,全是捡了杨陆顺那天在他宿舍里说的话。


   王乡长当然也看了人民日报,虽然县里还没具体布置整党方案和时间,但也是迟早的事了,也对卫书记如此敏锐的政治嗅觉很警惕,就退让一步说:“卫书记刚才说得非常好,党的思想工作教育是我们基层组织的头等大事,其他工作可以先缓缓。既然卫书记也说了要自上而下,分期分批的进行,我看就先从政府的机关开始,而后再分批地辐射到各个村组,这样一不影响学习,二不耽误行政工作。”

    卫书记不容质疑地说:“要搞就大搞,就全面地搞,我们乡才多大个地、才多少个党员?用得着分期分批吗?王乡长你以为我们是县是地区?关于这次我乡全面进行党员学习教育的工作,我已经做为当前新平乡首要的头等工作向县委做了汇报,得到了县委郭书记等县委领导的同意,也将做为南平县党建工作的新试点,不日即将在全县展开大规模的整党活动,所以我们新平乡党委一班人要紧密团结起来,严格执行县委的指示精神,力求把这次党员教育工作搞好搞出效果来!王乡长一听楞了,你都已经搞到县委去了,还假惺惺开什么会研究呢?直接把县委的指示精神传达一下,我们照办不就得了,他有点蕴怒地瞟了周副书记一眼,周副书记也同样惊讶,他事先也不完全知情,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卫书记的这种搞法非常不满意,周副书记勉强笑了笑说:“卫书记,我上次听你随便讲了几句,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报到了县委,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取大家伙的意见为好。”

    卫书记嘿嘿一笑说:“现在你们都把精力放在了经济生产上,一点心思全在搞单干搞承包,还有把思想工作放在心上吗?你们放眼看看全乡二十七个村支部,还有几个支部组织党员学习的,一门心思搞个人的去了,就拿这次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搞纪念活动,你们有几个真正热心的呀?我不搞还有谁会去搞啊!搞改革搞经济建设是迫在眉睫,但党中央也有明确指示,那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思想工作永远是首要的工作,人心散了还有什么战斗力?难道集体的力量大不过个人?我看不尽然吧!”

    在坐的人听了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只得按照卫书记的部署实施。为了不让村支部党员学习走过场,卫书记还把乡政府的领导干部分成数个检查组,不打招呼地检查学习情况。这一搞让王乡长等人非常被动,他们一方面要抓行政工作,一方面要应付学习,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免怨言四起。”倒是象杨陆顺这样的普通党员就轻松多了,上午到礼堂听报告,下午就在机关党小组搞座谈,写学习心得。等领导们纷纷出发去了村里,没了头的机关干部们哪还会有心思搞座谈,倒是四人一伙打打扑克,两人一对下下象棋,时间一到就下班回家。

    杨陆顺虽然只是个预备党员,但还是看不惯他们阳奉阴违的搞法,在劝说几次无效后,毅然把实际情况跟卫书记进行了汇报,卫书记气得牙痒痒的,就示意杨陆顺不动声色,准备杀个回马枪。

    第二天卫书记又象往常一样带了几个人走了,那帮人也老实了一阵,估计领导们走得远了,就欢呼一声娱乐起来,杨陆顺本来是要象从前一样独自在一边看看资料,写写心得,但今天民政助理老许家里有事临时请假走了,一桌扑克差个人,就竭力邀杨陆顺一起玩,党政办的文字秘书老孙甚至激将他说:“小杨,你这样刻苦学习做什么?你莫非还读少了书吗?你这样不积极参加群众活动,脱离群众路线,又怎么能进步呢?如果领导们来搞突然袭击,我们都被捕了,那你肯定就是朴志高!”说得杨陆顺心里直慌,他还真疏忽了这点,就故意磨磨蹭蹭坐到了牌桌上,可怜兮兮地说:“孙秘书,这可是你硬拉我下水的啊,如果真被领导逮住了,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老孙拍着胸口说:“小杨你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前辈了,那会害你呢?何况大家都晓得你是个老实人,会替你说情的。”

    就在这帮人耍得快活时,卫书记铁青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把这些人吓得屁滚尿流,那神情活象老鼠见了猫。
卫书记大发雷霆,那这些人好一通痛骂,又专门把杨陆顺点了出来,怒斥道:“杨陆顺,亏你是大学生,这么没觉悟,你不想想你才到乡政府几天,就学会了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平日里在我面前装得谦恭谨慎,那晓得一转背就是这副德行,我算是看走眼了,力排众意提名你入党,还是你的介绍人,你欺骗的不仅仅是我,同时也欺骗了组织!我要延长你的考察期!”

    杨陆顺被卫书记骂得心惊肉跳,一张脸变得苍白,也不知道卫书记骂他是真是假,就拿眼睛直瞅秘书老孙,希望他能替自己辩解几句,哪晓得开始胸口拍肿了的老孙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猫在一边不吭气,甚至看都不看杨陆顺一眼,气得杨陆顺牙痒痒的,直骂老孙不是东西。

    最后还是计生专干老江看不下去了,说:“卫书记,小杨是第一回跟我们打牌的,平时他都是很认真地学习文件精神,认真地写心得,今天是被我们硬拉进来的,没想到就被卫书记发现了。”

    卫书记似乎不相信地说:“江清泉,你还在为他开脱,你这样不是为他好,在害了他!”

    老江说:“你不信问其他人,我真的没为他打掩护,确实是看不下去了,都是因为我们才让小杨挨批评的!孙秘书,你倒是说话啊!”

    孙秘书涨红了脸说:“卫、卫书记,确实是我硬拉杨陆顺打牌的,他平日真的是认真学习,老实本分得很!”

    卫书记这才面容微霁,说:“小杨,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啊?”

    杨陆顺依旧战战兢兢地说:“卫书记,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在学习时间里搞娱乐的,哪怕从前再认真,今天打牌就是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卫书记心里暗暗直笑:没想到六子还蛮会演戏的,就说:“既然你认错态度好,又是初犯,我就不处分你,其他的人一律党内警告处分!那个拉杨陆顺打牌的孙浩民记严重警告一次,自己不学好还拉好人下水,最不是东西!”

    等卫书记一走,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人才慢慢恢复过来,想想自己这个处分背得真的冤枉,他们不反省自己,却不约而同地都开始骂孙秘书是直口、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害得都被处分,兴许只有找个借口,才能平服严重受到打击的心灵。只有杨陆顺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原意只想让卫书记批评批评他们,让他们好好地学习讨论,却万万没想到会人人都背上个处分,那处分进档案容易要撤出来就麻烦,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努力也许才撤消得了。

    老江鄙夷地说:“你这个孙,硬是姓对了,平时尽牛皮,有事就装孙子,老子最看你这号人不惯了!好端端的杨陆顺差点让你害死了!老子反正一天到晚专门盯住妇女们的肚子看,也没想着进步了,只可惜你这成天跟在领导屁股后面摸呀拍的人,严重警告处分,我看你一世都莫想出头了。”转眼见杨陆顺还刷白着脸痴痴地坐在那里发呆,还以为年轻人被领导如此严厉地责骂吓到了,就安慰他说:“小杨,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还好只是批评了一顿,没记你的处分,能让卫书记这大军阀从轻处理,也算你平日你规矩得好。他娘的都是这姓孙的家伙,什么人不好叫,偏偏叫小杨,你自己死不要紧,还要拖个人下水!”

    杨陆顺感激地看了老江一眼,嘴唇嗫嚅着就是说不出话来,看着被自己告发的人来安慰自己,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孙秘书哭丧着脸说:“你还在骂我,我是严重警告处分呢!我也是倒了血霉,平日里在党政办做牛做马也没讨他卫书记一个好,今天全毁了!”看着众人对他怒目相视,慌忙转移目标,骂道:“他娘的,肯定是有人告密,要不这么多天都没事,今天被抓了个活的!我怀疑是许学军这狗东西打的小报告,他一心想到企业办去,这不找机会讨好领导啊!”

    听他这么一说,人们也纷纷猜测起来,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好好的他一请假就被卫书记杀了个回马枪呢?这些人又开始咒骂起老许来,甚至还不解恨,连带乡政府的乡长书记副乡长副书记党委委员一起骂了起来,骂着骂着,有人忽然又想起了杨陆顺的好,叹息着说:“早听小杨的劝告就好了,都学他一样认真学习好好讨论,又怎么会落个今天的下场呢?”甚至有的人夸道:“做人还是要象杨陆顺一样踏踏实实,这投机取巧还真没好果子吃!”

    说着又议论到二十多人同时处分是不是可以行,孙秘书忽然兴奋地说:“大家不提我还忘记了,要说处分党员,咱乡政府确实有权力给大伙警告、严重警告处分,可还得送县委备案,如果县委郭书记见一个乡一次处分这么多党员影响不好,说不定一句话就会免掉我们的处分,也说不准哟。”

    老江也说:“说到底要处分我们还得乡党委开会集体研究决定,他卫书记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他只是党委书记,职务是一把手但绝对也代表不了党委,顶多是他个人的意见,要不我们去找王乡长、周书记他们求求情,看能不能从轻处理,哪怕在开会时当众做检讨也比处分进档案强啊!”

    这番话立即刺激着众人,大家都说是好主意,但在用什么方式跟王乡长等领导求情上,大家又有了分歧,有的说集体一起去找,当面在王乡长面前承认错误,做保证;有的则说还是单独去找比较好,免得二十几人一起去,让王乡长误会给他施压;也有人不说话,肚子里暗暗在盘算是不是提点礼物上门求情,这样应该胜算比较大!

    杨陆顺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心情非常混乱,他不知道应该是后悔还是庆幸,一张张善于变幻的脸让他看得头晕眼花。

    晚上卫书记把杨陆顺叫到房间里,赞许地说:“你小子不错,要不让我在眼皮子底下让那帮人骗了,今天你的演出也很成功,表情很逼真,还博取了江清泉的同情,我看谁也不会猜到是你跟我汇报的了。”

    杨陆顺心有余悸地说:“卫书记,我开始是真害怕了,第一被领导严厉批评,我几乎都吓呆了,我以为您真的生气了,我也在打牌。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知道错了。”

    卫书记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怕什么,你当我老卫那么不通情啊,要不是你检举他们,还不知道被他们糊弄多久哩!”又深有感触地说:“不管到那里都一样,没有自己的人,就注定要受人欺骗,被人糊弄!六子,你要好好干,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杨陆顺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正视这次思想学习。他们那种糊弄领导的行经我实在看不惯。”卫书记一下子轻松起来,说:“马上就要 冬季征   兵了,小标那孩子只要体检合格就一定能去,今年的我县的兵 都去海 南 岛,那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杨陆顺有点不舍地说:“唉,小标太不懂事了,如果安心读书,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卫书记哈哈一笑说:“六子,部    队比大学更加能锻炼人,六子,不信我们打赌,小标那孩子当三年兵后肯定有出息,你瞧他身材高大魁梧,相貌也还英俊,南方的孩子有他那么高的少见,说不定在被部 队首    长看上,选了女婿就好喽!”

    杨陆顺却笑不出来,担忧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总是放心不下,那孩子变化太快了,竟然唉!”   卫书记说:“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何况只是你收养的孩子,能做得你这么好就已经够了,还指望什么呢?我觉得你还是要加紧你办了你的个人问题!那小汪妹子不错,招人喜欢,我是蛮看好你们的,到时候我愿意当你们的主婚人!”

    杨陆顺也高兴起来,说:“卫书记,您要记得哟,到时候可别推工作忙请不动您!”

    卫书记哈哈大笑着说:“好你个六子,就冲你那漂亮大方的小汪妹子,我再忙也请假!”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54:06


第一部乡 第三十五章

    打扫完营业间的卫生,汪溪沙百般无聊地坐在柜台后面,捧着个花瓷杯子暖手,耳边听着同事们天南海北地闲聊,楞楞地瞅着门外不大的天空,街道上湿渌渌的残留着晚上下的雨水,偶而几个人路过,踩得泥水四溅,对面是供销社的生资门市部,里面男男女女嘻嘻哈哈打闹说笑的声音不时传了过来,汪溪沙回头瞥了几个年岁老大的同事,幽幽地叹了口气,垂下头拿着笔在白纸上胡乱地画着,把杨陆顺三个字写来写去,一想起六子戴上她买的手表后那副感激喜悦的神情她就抿着嘴儿好笑,能让自己的意中人高兴,也就是她本身最高兴的事了。

    汪溪沙想得入神,浑然没注意储蓄所外面来了个老头,那老头把一对还剩了些许冬瓜、萝卜的菜桃子放在门口的台阶上,就要进门,低头瞥见沾满烂泥巴的套鞋,再看了看干干净净的营业间地面,略一迟疑转身下了台阶,在街道旁的积水里一左一右地来回踢水,就着水把烂泥巴冲刷掉,有使劲墩了墩脚,才满意地走进了储蓄所营业间,老头有点局促地四下打量着,有三个年岁大的男女在里面说笑着,只是那眼睛睃了他一下,又好象什么也没看见似地继续扯他们的白话,柜台前面倒是坐了个穿蓝工作服带着酱色袖笼子的妹子,可她低着头写着什么正入神。

    老头稳了稳神,咳嗽一声说:“小同志?”

    汪溪沙冷不丁被一声咳嗽惊了下,抬头看见一满脸皱纹黑不溜丢的老头正咧着嘴朝她笑,一口焦黄的牙齿参差不齐,牙缝里还夹了零星菜屑,没来由地就犯恶心,虽然她成天就是跟乡里人打交道,可还是看不得琐屑邋遢的农民伯伯,皱着眉撇着嘴说:“笑什么笑,严肃点!取钱还是存钱?”

    老头见她一副厌恶的表情,满心的欢喜犹如遭了霜打,脸上的笑立即凝固了,身子也塌了下去,心里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仓促地说:“我我存钱。”

    汪溪沙心里鄙夷着:到底是农民,连说个话就不齐整,顺手扯了张单子对柜台上一丢说:“把单子填了。”

    老头看着眼前斜飘过来的单子,尴尬地说:“我不识字,都是信用社的同志帮忙填的。”

    汪溪沙一阵心烦,说:“那你就存到信用社去啦,巴巴地跑到街上来做什么?又要新开户。存多少钱啦?”她最讨厌那些不会写字的储户了,一点资料问半天才填得齐全,一伸手又把单子捏立刻回来,抓起笔就准备填。

    老头看着冷若冰霜的汪溪沙,长相是蛮不错,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白嫩嫩的皮肤,是逗人爱,就是态度太差,水汪汪的眼里尽是不耐烦,嘴巴还往一边老撇,他又再看了看其他几人,赔笑着问道:“小同志,你是姓汪不啦?”

    汪溪沙诧异地看了看老头,顺口说:“我是姓汪呀。”马上又感觉不对劲,凭什么问我这些呢,莫非是嫌我态度不少想找领导告状啊?就生气地说:“你管我姓什么,你到底是存钱还是查户口啦?存钱就把钱拿出来,查户口还轮不到你来查。”

    老头就是杨陆顺的爹,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他晓得国营单位上班的人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农民的样子,六子给他报了喜说谈了对象是街上储蓄所的营业员,叫汪溪沙,还说那妹子家里住在县城,屋里条件蛮好。俩老自然满心欢喜,直想见见人,杨陆顺说才谈不久还不晓得成不成想时机成熟点再带回家,他爹娘都六十多的人了,望抱孙子眼睛都望穿了,就直想六子快点成家,圆了他们的念想,但又不晓得六子的对象到底啥样儿,只晓得是在储蓄所上班,老头就找上门来了,想看看到底是啥样的妹子,再试探试探她的脾气,如果太凶悍太泼辣,就劝六子不要谈了,免得以后被媳妇欺负。

    听她承认姓汪,年纪也对得上号,只怕就是六子的对象了,他心里有了数,底气也足了,反正是来试探的,哪怕被小辈冲几句,倒要看看有多厉害,就故意说:“我说小同志,你的态度也蛮不好了,怎么说我年纪也赶得上你爹了,说话不能客气点啊!”

    汪溪沙柳眉毛一竖,刻薄地说:“我态度怎么不好了?你存钱就存钱,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一天到晚要应付那么多人,没那么多客气话!莫来依老卖老,我见的人多了,还从没看见见面就查户口的,莫该你屋里的妹子见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啊,有病吧!”

    见那老头额头青筋直冒,也怕他再说什么难听的,赶紧又说:“要存钱就赶紧拿钱出来,莫再罗里巴嗦的,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子!”

    老头气得不行,嘴巴张了几张,硬生生憋出一句话:“你我是杨陆顺他爹!”说完气吁吁地转身就走了。

    汪溪沙听他说是六子的爹,不禁心里一慌,把没过见面的公爹骂了,让六子晓得了还不生吃了自己啊!稍微一楞神,老头几脚就出了门,挑起担子去得远了。

    那几个人在一边听得仔细,感情骂了对象他爹!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江阿姨忙说:“小汪,快追出去跟杨陆顺他爹陪个不是,免得你们为了这点误会吹了就划不来了。”另一个人揶揄地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小汪,看你以后还嘴尖牙利的不,赶紧去给老头请罪,我要是杨陆顺啊,还不那巴掌抽你的大嘴巴!”

    汪溪沙本来心里懊恼得很,可听他们这么一打趣,小性子也上来了,赌气地说:“我又不晓得他是六子的爹,他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来了你就直说嘛,绕什么弯子,活该被我骂!这事压根儿就怪不上我,换谁谁也不乐意让个陌生人盘问嘛!他杨陆顺真要找我的晦气,那就算我看错了人,趁早吹了的好!”说到最后眼圈一红,泪珠儿滚落在面前密密麻麻写着杨陆顺名字的纸上,瞬间把那用纯蓝墨水写的字糊了一片。

    再说老头怄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挑着担子就来到了党员开会的大礼堂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生闷气,暗骂六子瞎了眼找了这么个母老虎做对象!最可气的是,明明晓得我是杨陆顺的爹,那母老虎竟然不追出来陪小心,这城里妹子就是刁蛮泼辣,就六子那软性子,真要成家了还不尽受那母老虎的气呀,不禁又想起刘霞的好了,四妹子人又勤快脾气又好,最难得的是对我们老俩口好,那是真心的好,还是农村的妹子好呀,都嫁了人大了肚子,在街上遇到我都还象以前一样客气,老远就打招呼,不象那母老虎眼睛长在脑壳顶上,没个尊卑高下,不就是捧了个铁饭碗啊,傲得死!又不禁迁怒起六子来,这不孝的猴崽子,就是不听老人言,四妹子那么好的媳妇放跑了,叫他不要送小标读高中他偏不听,这倒好,交了几十块钱的学费住宿费,读了三个月就不读了,这都是什么事!唉,我也是命苦,四十几岁才得了这么个儿子,没想到这么不听话,是读书读多了读迂了吧!

    老头坐在那里自怨自艾,喇叭筒屁股丢了一地,才把六子等出来。杨陆顺一出礼堂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老父亲,撇了同事就去招呼老人,老头铁青着脸不理他,搞得杨陆顺一头雾水,说:“爹,什么事喏您老生气啊?有话到我宿舍里去说。”

    等到在宿舍问清楚原委,杨陆顺又气又好笑,劝慰道:“爹,汪溪沙出来没见过您,您那么去找她,换了其他人也会误会的,要不这样,我叫了汪溪沙到家里给您老赔礼道歉好不好。”

    他爹恼怒地说:“我不想再看到她了,还嫌你爹的老脸没丢够啊!六子,街上妹子漂亮当不得饭吃,找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说人家条件好,肯定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怎么能安心跟你这乡里伢子一世哟,她真的好泼辣的,说话字字带刺句句挖心,不是什么善主,六子,听爹一句,乘才开始吹了算了,我们乡里人家那是她呆的地方嘛。”

    杨陆顺只是赔笑着宽老人的心说:“爹,您老先消消气,汪溪沙人小不懂事,无意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算了,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她要晓得您是我爹,还不把您当自家的爹一样对待呀?哪天我把她领回家,让您好好骂她一顿解气。”

    老头正在气头上,任凭怎么劝就是不松口,一个字,吹!杨陆顺也没了辙,幸亏得食堂的吃饭钟敲得山响,杨陆顺就拉着他爹去食堂吃饭,卫书记一见杨陆顺他爹,热情得很,不仅请到一桌吃饭,而且还叫食堂例外给老头加个荤菜,还不住夸杨陆顺工作积极肯干,是个好苗子。

    老头得知这满脸微笑待人客气的人就是新平的党委书记,立即受宠若惊,肚子里受的腌杂气早就不翼而飞,战战兢兢地吃了那碟荤菜,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晚上才吃了晚饭,杨陆顺正听杨小标眉飞色舞地说着民兵训练的趣事,汪溪沙神情不自然地找上门来了,杨陆顺知道是来解释上午发生的事,就叫小标老老实实在宿舍温习高一的课本,两人就出了门。

    外面气温蛮低,又烂泥巴沙,两人就去了汪溪沙的寝室,一路上她都默默无语,直到进了寝室后,才嘤嘤地哭出了声,杨陆顺寒着脸,他倒要看汪溪沙怎么说。

    汪溪沙哭着说:“六子,今天上午我和你爸爸吵架了,我当时确实不知道是你爸爸,要不然我不会那么不尊重老人的。”

    杨陆顺说:“沙沙,不管今天那人是不是我爹,你都要尊敬老人嘛,怎么能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吵架呢,而且说话还那么尖酸刻薄,你年纪青不懂事,可也是高中文化程度,你在学校学的五讲四美到哪里去了,如果换做是你爸爸在外面被个毛丫头骂,你这做儿女的会怎么想?”

    汪溪沙可怜巴巴地坐在床头,脑袋垂到了胸口上,肩膀一抽一抽地,直抹眼泪说:“六子,事到如今我只有去你家,当面给你爹赔礼道歉了,看你爹能不能看在我们的关系上原谅我。我是真的后悔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不个老人争吵了。”

    杨陆顺看她哭得真切,心里早就软了,何况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会跟他爹吵架的,但如果轻易饶了她,又怕她不吸取教训,故意冷声冷气道:“我爹说了再也不想看见你,说一见就会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晓得的,出了这样的事我夹在中间很为难。唉,要怪就怪你思想有问题,你在储蓄所上班,你的服务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怎么能这样不尊重农民、不尊重老人呢?不要以为自己是国家职工,捧着铁饭碗,衣食无忧就眼高于顶,没有农民辛勤劳动,哪有你一日三餐的粮食呢?你是团员,但你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合格,根本就达不到一个八十年代青年的思想境界,你这样下去,危险得很呢!何况我本就是农民子弟,你真要跟我谈下去,也就是农民的媳妇,你这样看不起农民,又怎么能实现你的承诺,扎根农村呢?”

    汪溪沙越听越不是滋味,渐渐也生气了,辩解道:“我已经承认错误了,也愿意改正错误,你还要上纲上线,竟然说我思想有问题,我哪里有看不起民了?我真要看不起农民,也不会跟你谈爱了,我说话尖酸刻薄,我眼高于顶,你这样评价我难道不也是看不起我吗?既然你爸爸不愿意看见我,那我们还谈得下去呀?还不如吹了算了!”

    杨陆顺本来说这些话无非是敲打她,让她印象深刻,只要再说几句软话,他也就借着台阶下了算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威胁起来,不由火直冒,说:“这是你提出要吹的,既然这样,吹就吹了!”说着站起来就走,把门一拉开,忽然想起什么,硬梆梆撂下一句话:“买手表的钱,我过几天还你!”说完砰地关上了门,马上就听到汪溪沙撕心裂肺的哭声,杨陆顺不觉心有不忍,但还是走了。

    回到宿舍,杨陆顺心里有点惦记汪溪沙,坐在床沿发呆,杨小标鬼精鬼怪地察言观色,说:“爹,是不是跟阿姨闹气呀?”

    杨陆顺苦笑着说:“你个小屁娃晓得什么,专心温习课本,到部队用得着。”

    杨小标暗暗伸了伸舌头,说:“爹,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部队参军,你不愿意我留在你身边呀?”

    杨陆顺说:“小标,叔叔不是早给你说过了的吗。你不愿意读书,我又不忍心你这么小就进社会,还是到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去锻炼锻炼,对你将来的成长有好处。”

    两人正聊着,就听见有人敲门,杨陆顺打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只觉香风扑鼻,被来人抱了个正着,才晓得是汪溪沙,她嘤嘤地哭泣着,使劲抱着杨陆顺,把脑袋往他怀里直钻,唬地杨陆顺进退不是,强行把她拉开,转头见杨小标正嘿嘿傻乐,只得带着汪溪沙又回了她储蓄所的寝室,看着汪溪沙哭红肿了的眼睛,大为心痛。

    没等杨陆顺开口,汪溪沙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语无伦次地开始检讨自己,拼命保证再也不使小性子了。杨陆顺心情大为舒畅,女人的眼泪和承诺是男人的致命武器,于是浅浅责备了几句就完全原谅了她。

    过了几天,杨陆顺领着汪溪沙到建华村的家里,让汪溪沙给他爹赔礼道歉,小妮子故技重演,用眼泪和诚恳地道歉换取了他爹的谅解。

    不久冬季征兵开始,杨陆顺把心思放在了杨小标参军上,从乡里的初检到县里的正式体检,他都精心跟着,惟恐有失,好在杨小标体格健康,政审也合格,一张入伍通知书随后送到了小标手里,杨陆顺又把小标爷爷留下的茅屋和宅基地托付给村委会代管,这才安心地把小标送到县武装部,上了南下海南岛的汽车。

    在一起不觉得,等小标走后,杨陆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心里总是挂牵着小标,那孩子头一次坐火车,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幼稚的脸上充满了憧憬和躁动,当然也有对他深深的留恋,看得出小标在竭力掩饰离别的伤心,故意跟同行的战友们嘻笑打闹,可临开车的一瞬间,小标的眼泪汹涌而出,杨陆顺又看到了他爷爷去世后他伤心的眼神。

    杨陆顺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忧郁,耳边总响起小标爷爷的托付,他怎么也想不通一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小标会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而去赌博,原想好好照顾小标的,终究让他爷爷失望了。

    杨陆顺爬起来,从箱笼最底层摸出个手绢包,里面收藏着小标爷爷去世时留给他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借着灯光,像章发出耀眼的金光,直径大约三厘米,通体镀金,领袖毛主席的头像神态栩栩如生,纤毫毕露,左右四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下铸刻着“毛主席万岁”五个金字,做工非常考究,和他以往见过的各式毛主席像章更为景致,而且似乎这种式样的还从来没见过,这让杨陆顺非常感兴趣,这枚像章到手后一直没仔细把玩过,当时也以为是一枚普通的像章,他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质地细腻,而且沉甸甸的,他翻过来,发现后面被人用小刀或是什么利器小小的刻了个字“刘”,他笑了笑,看来这枚像章的主人是姓刘了,小标爷爷救的就是这个姓刘的人,也不知道这姓刘的现在在哪里,他知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已经去世了呢?他不禁站起来,慢慢把像章别在胸口上,对着桌上的小镜子照着。

    这时,宿舍门被人重重地敲打着,一个声音在喊:“杨陆顺,快到卫书记办公室去,卫书记有急事找你!”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54:39


第一部乡 第三十六章(一)

    杨陆顺开门一看,是党政办的秘书孙浩民,孙秘书脸上表情怪怪的,不大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不定。杨陆顺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边跟他走边小声问:“老孙,透点口风,卫书记找我什么事啊?”

    老孙嘿嘿笑着说:“我怎么知道呢,今天本是我在办公室值班,他老人家叫我来通知你,我执行喽。不瞒你同志哥,我还真不知道什么事。”

    杨陆顺知道老孙喜欢饶,又说:“老孙,这几天我忙着给小标送兵去了,还真不知道咱机关又有什么新的路线方针政策,你不说是急事么?”老孙又打了哈哈,语气里透着少有的亲热说:“小杨,不是你孙大哥瞒你什么,实在老哥我也不知道,不过呢,卫书记是蛮着急叫你去。”

    两人走到机关那三排老平房前,坪里停着辆北京吉普车,车里有个红点一闪一熄的,显然是司机在里面抽烟。

    老孙站住脚指着那车说:“小杨,知道这车是谁的坐骑不?”杨陆顺借着光亮看了看,车排号码却看不清楚,就说:“那还用说,县团级领导的坐骑呗。”

    老孙拍了杨陆顺肩膀一下,夸张地说:“小杨,有眼力!”又把嘴巴凑到杨陆顺耳边,生怕有人听到了似的,说:“老弟,是县委郭书记的坐骑,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在我们这里落脚,幸亏我坚守着岗位,不至于机关没人值班。”语气里有点得意。

    杨陆顺说:“原来是郭书记来了啊!那叫我去做什么呢?”就有点心神不定,卫书记才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就威严得很,那县委书记该是何等威严?经过上一次挨批评,杨陆顺对领导才从心里感到敬畏,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前程!

    老孙还想凑到近处说话,杨陆顺把脑袋偏过一旁说:“老孙,也不是什么机密,咬什么耳朵呢,痒痒的我真不习惯。

    老孙嘿嘿一笑,说:“小杨,你老弟只怕是要进步了,机关那么多干部,卫书记可就只让你去偈见郭书记,明显的让你在大领导面前露脸呗。我想往领导眼前凑,卫书记一瞪眼睛,把我又轰了回去,卫书记办公室只有王乡长和周书记在,就没其他人了。”

    见老孙还想唠叨什么,杨陆顺从兜里掏出一盒“菊花”牌,装了根给他说:“老孙,谢谢你啊。”路过那吉普车时,杨陆顺稍微停了下,笑着跟车里的中年司机打了个招呼,装了根烟,才往卫书记办公室走去。

    老孙在后面笑着说:“嘿,你小子就是精明,连司机都巴结。”杨陆顺厌恶地说:“人家这么晚还在为领导服务,打个招呼、装根烟也是我们新平乡的心意嘛。”

    老孙在值班室门口停了脚,只是眼巴巴的瞅着杨陆顺的背影子,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嘴巴里嘀咕着:“这小子硬是有人扶,什么好事都轮到他,唉,我这处分何时才能撤消得了哟。”不禁自怨自艾起来,往值班室门口一蹲,使劲地抽着菊花烟。

    杨陆顺隔着卫书记办公室老远就听到里面谈笑风声,一惯大嗓门的卫书记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不那么自然。莫非他还会象我一样敬畏领导?杨陆顺这么想着,努力调匀着呼吸,一步跨到门口,用手轻轻敲着门说:“卫书记,我是杨陆顺。”

    门哗地拉开了,强烈的灯光使杨陆顺暂时花了眼,就听到卫书记欢快地笑声,手一紧竟然被卫书记拉进了办公室。杨陆顺乘机瞟了下室内情况,卫书记的办公桌后坐着个红光满面笑容可鞠的半百老人,不消说肯定的县委郭书记了,郭书记旁边坐着个脸色憔悴但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他那脸上有点矜持的笑仿佛是招牌,是文人笔杆子固有的笑法。办公室里用来接待来客的藤椅上坐着王乡长和周书记。

    卫书记把杨陆顺拉到办公桌前,笑着说:“郭书记、严主任,这就我跟领导经常提起的大学生,杨陆顺同志。”

    杨陆顺白皙的脸上呈现出激动的红晕,他赶忙说:“郭书记,您好!”又稍微转下身子,说:“严主任,您好!”他再次把脸对着郭书记,一双手不知道是应该主动去跟领导握手还是该怎么办,立马就湿碌碌的了。

    没曾想郭书记却站了起来,踱到杨陆顺面前,把手伸了出来,卫书记轻推了把杨陆顺悄声说:“快跟郭书记握手。”杨陆顺才恍然地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郭书记的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郭书记含笑打量了一番,对卫书记说:“不错不错,老卫眼光不错,这小同志是可造就。”松开手转身坐到椅子上又笑着对严主任说:“老严,你看这小杨的气质跟你年轻时差不多哩。”

    严主任还是一脸矜持的笑,说:“郭书记,我可比不得小杨同志有硬牌大学文凭啊。”起身跟杨陆顺简单的握了握手,也说:“人是文弱了点,老卫,要不我把他调到县委政策研究室去算了,在乡里跑莫晒黑了他的脸。”

    郭书记呵呵一笑说:“老严又要感慨当年生不逢时,没读得成大学喽。小杨,你坐。”

    卫书记笑着把杨陆顺摁在椅子上,转脸说:“老严,你莫想!挖我的墙角呀,门都没有,这样的小伙子更需要在农村锻炼,玉不磨不成器嘛。”

    郭书记说:“老卫说得对,大学三年只学了理论知识,现在就是理论与实践想结合的好机会,农村广阔,一辈子也学不完啊!”

    卫书记喜孜孜地说:“郭书记,不是我夸他,小杨同志不但有知识有文化,而且思想觉悟高,工作认真塌实,尊敬领导团结同事,敢于与歪风邪气做斗争,而且政治嗅觉敏锐,这次新平乡的党员思想教育,就是在他的提议下,我才发起的,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啊!”

    郭书记眼睛一亮,说:“哦,真的吗?”

    一边老是搭不上话的周副书记赶忙谄笑着说:“郭书记,卫书记可没夸张一点,杨陆顺同志确实有很高的素质,别看他外表孱弱,搞起工作来硬是有点拼命三郎的劲头,风里来雨里去一点都不含糊。别看入党时间不长,可理论水平高,看问题眼光独到,比我这老党员强多了。虽说是跟我汇报思想,其实主要是我们共同研讨,相互学习了。”杨陆顺诧异地看了看周副书记,什么时候跟他共同研讨了?每次都是他大大咧咧地教育我。可周副书记投来的眼光分外热情客气。

    卫书记接着说:“杨陆顺同志在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在工作上也进步快,他总是诚恳地向老同志学习讨教,很快就能独挡一面,今年夏季抗旱时,他就利用刚学会的农村工作方法,成功地制止了村民们为了争水而引发的械斗,避免了流血事件。”

    郭书记询问般地看着王乡长,王乡长虽然不满卫书记如此抬举杨陆顺,可事实也不容他胡说,就轻描淡写地说:“杨陆顺同志是在那场事件中出了不少点子,我认为终究还是乡政府组织工作力度大,靠群策群力才化解了那场风波。”

    卫书记一听不乐意了,尖锐地说:“老王,你这么说有点抢了小杨的功劳啊,看到新同志有成绩有进步,我们当领导的要支持要宏扬,这样才能更好地激发同志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更好的完成县委县政府赋予我们的工作嘛。如果单靠我们几个乡党委班子成员,做死累死也不见得有成绩。”

    郭书记见气氛不对头,就笑着说:“老卫的话很精辟,工作是广大党员干部们做的,我们当领导的只是指挥他们怎么做,有了先进典型就要树,该表扬的我们不能忽视,该批评的我们也要认真处理。听说新平会搞个大型的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文艺汇演啊?”

    卫书记立即眉飞色舞地说:“郭书记,你的消息真灵通啊,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我们准备在元旦上午就开始演出,全乡共组织了四十个节目,一天时间!今天你提起了话题,那到时候郭书记一定亲临现场,也让新平的老百姓一睹我们郭书记的风采!”

    郭书记转脸看了看严主任,说:“老严,就不知道元旦我们时间是不是安排得过来呢?”

    严主任说:“郭书记,一天时间也许没有,但抽个半天应该没问题。”

    卫书记说:“半天时间也行啊,郭书记也算得上日理万机了,我这小小的新平乡就有搞不完的工作,何况是个人口接近八十万的县呢!我们理解领导的难处,反正元旦那天我专门到县委等着郭书记,郭书记什么时候到了新平,新平的纪念汇演就什么时候开锣!”

    郭书记哈哈直笑说:“好你个老卫啊,这不摆明了是威胁我吗?我可不敢让新平的父老乡亲等我一个,也不要你去接,我会赶早来的。老卫到底是部队干部,搞大型活动还真拿手,到新平才几个月,就接连搞了几项拿得出台面的东西。”

    卫书记谦虚地说:“郭书记,主要县委对我的信任,放手让我搞,当然也有新平乡党委一班人的群策群力,也有王乡长、周副书记的大力支持,要不然也是孤掌难鸣啊。这次搞大型纪念汇演,又是杨陆顺同志带领文化站的文化干部搞起来的,具体细节我就不罗嗦了,免得郭书记误会我得了杨陆顺同志好处,专门给他摆功了。”

    郭书记不由再次注视着杨陆顺,那孩子还很局促和腼腆,被领导如此赞扬也没露出一丝骄傲,倒显得诚惶诚恐,身子也在不安地微微扭动,这让他心里更添了好感,忽然一束耀眼的光芒从杨陆顺胸口反射过来,吸引了他的注意,郭书记指着那胸章问:“小杨,带的什么呢?”

    杨陆顺慌忙站起来说:“郭书记,是枚毛主席像章。”

    郭书记微微有点诧异,这年头带毛主席像章的人几乎没有了,就问:“小杨,你为什么要带毛主席像章呢?”

    杨陆顺犹豫了下,说:“郭书记,我带毛主席像章主要是为了纪念毛主席他老人家为新中国、为全国人民做出的不朽贡献。虽然他老人家错误地发动了文革,可看事务要一分为二,错误归错误,但他老人家的功绩远远大过错误。现在党中央在搞拨乱反正,为文革中受到错误迫害的人平反,在搞改革开放经济建设,可还是在坚持已毛主席思想为建党建国的基本原则,并不象社会上流传的那样要全盘否定毛主席,否定毛泽东思想。我个人认为这次之所以党中央号召全国人民大搞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纪念活动,也就要我们时刻不忘伟大领袖毛主席!”

    郭书记一拍桌子,高兴地说:“小杨同志,你说得好!看来你是把党中央的精神领会到了实质,年纪轻轻有如此高的觉悟,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啊!你这毛主席像章带得好,要长期带下去!”

    卫书记看了看他胸前的像章说:“郭书记,他这像章还有层纪念意义,还记得九月份宣传杨陆顺的事迹吗?这像章就是他帮助的那位老人临死前留给他的。”

    郭书记频频点头说:“这就难怪了,小杨同志,你要好好保存这枚像章,我们的党员干部就是要想人民所想,急人民所急,这样人民才会记得你,才对的起毛主席那句为人民服务的话啊!”

    郭书记临上车前,还拉着杨陆顺的手再三鼓励,送走了郭书记,本来还勉强带笑的王乡长脸色立即难看已极,匆匆走了,卫书记冲着王乡长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周副书记又说了杨陆顺一些表扬的话,借口时间不早了,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杨陆顺直到现在还云里雾里,他感激地说:“卫书记,我没您表扬得那么好,开展党员教育活动也是您一手搞的,怎么能把功劳记在我头上呢。”

    卫书记心情大好,一把揽着杨陆顺的肩膀往宿舍走一边说:“你这个六子,谦虚什么,我说是你的功劳那就是你的。今天你在郭书记面前表现得很好,没白费我的苦心啊!郭书记最看重有能力的年轻人,你小子也是运气好,赶巧今天就遇上了郭书记。那个全乡的纪念汇演你要抓紧跟叶祝同去搞,明天我会专程开个会,由你牵头,要钱要人我都全力支持!一定要搞得漂漂亮亮,有不得半点闪失。”

    杨陆顺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不禁担忧地说:“卫书记,我怕应付不过来呢!”

    卫书记严肃地说:“怎么,胆怯了?这最是考验你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文艺汇演都搞不好,如何做大事?你只管大胆放手去搞,如果谁有意见谁说怪话,你尽管告诉我,我饶不了他,这么重大的政治任务,什么事都要先放在一边!”

    第二天,卫书记果然召开了全乡村支书、各单位一把手会议,主题就是如何搞好元旦节那天的纪念汇演,一再强调县委郭书记将会亲自到新平来观看演出,要求各村个单位严肃对待,全力以赴圆满完成,并宣布成立了演出组织领导小组,杨陆顺出任组长,文化站叶祝同、乡财政所刘所长为副组长,各村各单位的一把手为组员,把具体组织实施工作的大权交给了杨陆顺,这让许多人感到意外,包括叶祝同。

    散会后,杨陆顺与叶祝同一起到了文化站,叶祝同笑着说:“杨组长,我现在归你领导了,有什么命令你就下吧。”

    杨陆顺苦笑着说:“大哥,你就莫打趣我,卫书记算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放着主管宣传组织的副书记不用,把我这无名小卒弄了上来,担子太重了。”

    叶祝同说:“我看得出卫书记很重视这次汇演,开会时政治任务政治任务地都不知道说了几遍。他这样安排也蛮好,乡政府的领导一个不进领导小组,省得你碍手碍脚的。财政所的老刘也是卫书记的人,我就更不用说了,各村各单位只要钱物跟得上,他们才懒得管你谁领导谁呢,这事好办得很。那些村支书都是十几年的老支书了,在村里威信大得很,组织一个节目还不是小意思。倒是街道上这写单位麻烦点,一些喜欢搞文艺节目的年轻人都要参加县里的纪念晚会,这样,你的重点就跑村组,我呢就跑街道的单位,尽快把节目搞起来。”

    杨陆顺还有什么话说呢,当即就同意了叶祝同的建议,带着刘所长各村跑。果然跟叶祝同预料的差不多,各村要拿个节目出来很容易,就是费用开支要打足,什么服装道具费、演员的误工费等等,摊起手板要钱,杨陆顺也不含糊,跟着刘所长一起和村里讨价还价,一但双方满意就马上写单子,凭单子到乡财政兑钱。

    叶祝同那里难度相对大点,但也难不倒他,大点的单位比如供销合作社、粮站、水机站等就一个单位出个节目;小单位如邮电所、储蓄所、经管站等就几个单位合起来出个节目。对节目类型也不加干涉,任凭各单位工会、团支部组织排练。叶祝同知道国营单位都有充足的费用,看重的只是集体荣誉,就叫杨陆顺许诺各单位头头,纪念汇演将评选几个奖项,都内定了给他们,那些个头头们便满口应承全力配合。这样一来,一个大型的文艺汇演就基本搞妥。

    十二月二十日,县里举办的“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纪念晚会”在县剧院隆重举行,不但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全部列席观看,而且还请来了地区地委主管的副书记、宣传部长和地区行署的副专员,各乡镇的书记乡镇长也观看了演出,新平乡的《大会师》获得一致好评,评了个二等奖。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55:18


第一部乡 第三十六章(二)

    十二月二十日,县里举办的“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纪念晚会”在县剧院隆重举行,不但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全部列席观看,而且还请来了地区地委主管的副书记、宣传部长和地区行署的副专员,各乡镇的书记乡镇长也观看了演出,新平乡的《大会师》获得一致好评,评了个二等奖。

    十天后,一九八四年元旦节,新平乡迎来了县委县政府大部分领导,光是北京吉普车就停了四辆在大礼堂门口,还有两辆小型客车,让新平的小孩子大为稀奇,团团围住小车指手划脚,有胆大的还伸出手去摸一下那闪着亮光的车身,让司机们很是担忧,最后还是请来了派出所的民警护卫,才驱散了围观的孩子们。

    县委领导在卫书记等乡政府干部的热情招待下,坐在了前排观看,在开演前,县委郭书记上台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高度评价了新平纪念汇演的重大意义,对新平人民群众积极热情参加演出表示慰问,同时高度赞扬了新平乡党委班子团结一体,在刚过去的一年取得了辉煌成绩。在上千人的欢声鼓掌中,新平乡纪念毛主席诞辰九十周年纪念文艺汇演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上午演出的节目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节目,汪溪沙的单人舞蹈《在希望的田野上》获得了全场观众最热烈的掌声,接连谢了三次幕也没能让掌声停息,最后汪溪沙再跳一段舞蹈,才使得演出继续下去。

    卫书记凑在郭书记耳边,大声告诉郭书记刚才跳舞的演员就是杨陆顺的对象,郭书记高兴的说:“好,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杨陆顺和叶祝同在舞台一角看着台下领导都很满意,也不禁喜笑颜开,说明这段时间没白费工夫,杨陆顺感激地对叶祝同说:“大哥,这都的你的功劳,没有你这台演出就没这么精彩了!”

    中午,县委领导全部在供销社的饭店内就餐,杨陆顺本是没有资格陪同县委领导的,但因为他是汇演的组织者,卫书记也把他叫来了,只是坐在离郭书记较远的一桌。卫书记在给杨陆顺那一桌人敬酒后,顺便把杨陆顺叫到了郭书记面前,叫他敬郭书记的酒。

    郭书记喝了少,见杨陆顺来敬酒,猛地想起什么,说:“小杨一个人敬酒我不喝,还得把他那漂亮对象找来一起敬我才喝!”

    杨陆顺还在呆着,卫书记推了他一把说:“傻小子你楞什么,快去把小汪叫来,难得郭书记高兴!”

    杨陆顺在才醒悟,匆匆到储蓄所寝室找到了汪溪沙,原本还担心她怕羞,没想到她笑嘻嘻地答应了,两人一起到了供销社饭店,卫书记焦急的等在门口,见了汪溪沙急忙说:“小汪,不要怯场,郭书记人很好,没有领导架子的,你要多

    敬领导几杯,还有,郭书记也喜欢跳舞,你能把郭书记留下,就是大功一件。”

    杨陆顺眉头一皱就要说什么,汪溪沙忙扯了杨陆顺一把,笑着说:“卫书记,您

    放心,我尽量想办法把郭书记留下。”

    卫书记呵呵直笑说:“我就晓得汪妹子识大体顾大局,你吃饭了吗?喝酒没问

    题吧?”

    汪溪沙抿嘴儿笑道:“饭吃了,喝酒就勉强,不过卫书记还得多护着点我,

    怕醉了就不好了。”

    杨陆顺说:“沙沙,不行就别硬撑,我来替你喝!”

    卫书记哈哈大笑道:“小汪,有我和六子护驾,保管没事,何况你醉了谁陪

    郭书记蓬查查呀!走,别让郭书记他们久等了。”

    汪溪沙一进去,气氛就热闹起来,郭书记笑着说:“这小姑娘,近看比舞台上化了妆还要显得清秀,小杨啊,你好福气呀!搞了这么个乖巧对象。”

    汪溪沙心里有点紧张,可还是落落大方地捏起一个酒杯,说:“郭书记您过奖了,我还担心自己的舞蹈不入领导们的法眼哩,刚才卫书记说您还提起我,叫我好高兴的,就忙不迭的跑了给您敬酒了。我敬您一杯。”

    郭书记笑着对卫书记说:“看这妹子,不但舞跳得好,话也说得好,好,既然你巾帼不让须眉,我也就不好推脱,干杯!”轻轻一碰就喝了底朝天。汪溪沙盈盈一笑,也慢慢用手托着杯子喝干了酒。

    一屋子人轰然叫好!郭书记亲切地说:“来来,小汪坐下吃点菜,别让酒呛着了。”

    卫书记忙说:“小汪还不能坐,给你敬了酒,也还得给程县长敬一杯不是?小汪,这位是程县长,对你的舞蹈同样赞不绝口,非常欣赏,快给程县长敬一杯。”

    饭店服务员赶紧把汪溪沙的酒杯倒满,她微笑着对程县长说:“谢谢程县长表扬我,我敬您一杯。”

    程县长笑着跟她碰了一下,没说话就喝了,汪溪沙也跟着喝完,旁边的人们又大声叫好,卫书记忙把汪溪沙摁在自己的座位上说:“小汪吃几口菜,各位领导,小汪毕竟是小妹子,一下喝急了怕醉,还是悠着点,等下再敬各位,好不好?”

    郭书记说:“还是卫书记会关心人,先吃点菜。哦,小杨啊,你也坐下嘛。”他见杨陆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就招呼道。

    杨陆顺正不知道怎么办,连忙说:“谢谢郭书记,我就坐到那里去了。”又笑着跟几位领导示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见着汪溪沙成了众人的焦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他不住地看着汪溪沙,幸亏汪溪沙也不住拿眼睛瞟他,用眼神传达着什么。

    卫书记笑着说:“郭书记,小汪妹子原来是学过舞蹈的,她还跳得一曲好交际舞呢。”

    郭书记哦了一声,说:“是吗?小汪真会跳交际舞?”

    卫书记说:“那可不,我这硬板脚硬让她教会了,跳得可好了,王道德也是她教会的。”

    王乡长连忙说:“郭书记,我真是小汪教会的,是跳得好。”

    郭书记呵呵笑了起来,对程县长说:“老程,看不出这小汪还多才多艺呢。”

    程县长说:“那是,一看这妹子就是心灵内惠的,也难怪老卫拿出来献宝了。”

    汪溪沙接茬说:“郭书记,卫书记为了丰富我们的业余生活,在文化站还专门搞了个小舞厅,如果您不忙,就请您到我们新平的小舞厅去看看,顺便也跳跳舞,好吗?”

    卫书记说:“嘿,小汪的提议好,让你们各位领导也见见小汪的交际舞,省得说我吹牛皮。”也不等郭书记表态,就转脸喊道:“叶祝同,你去找人把咱那小舞厅收拾收拾,把你们文化站的小乐队叫齐喽,准备迎接郭书记。”

    郭书记似乎显得有点无奈,拿筷子点了点卫书记,笑着对程县长说:“你们看这老卫,强迫我们留下来哩!”

    程县长说:“既然老卫一片热忱,下午我们又没具体紧要的安排,就去他们舞厅看看,权当饭后休息,大家说呢?”

    桌上其他人都纷纷表示要得,郭书记就说:“那就去看看,下午三点准时走。”汪溪沙又见机敬了其他几位县委领导几杯,气氛更为热烈。

    叶祝同起身是见杨陆顺面色不愉,就拉着他出了门,说:“六子,怎么不高兴啊?”

    杨陆顺说:“真不知道卫书记是怎么想的,把沙沙弄去敬什么酒,唉。”

    叶祝同宽慰他说:“六子,卫书记其实也是为你着想,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很有深意啊?”

    杨陆顺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块说:“看不出沙沙在领导面前丝毫不怯场呢,我心里都敬畏,她跟没事人一样。”

    叶祝同呵呵一笑说:“六子,你就莫小心眼了,人家想求这样的对象还求不到呢!小汪这样的性格蛮好。”

    杨陆顺闷闷地说:“好什么好,我都有点看不惯了,一个妹子家的,不文静安分,她今天这样又敬酒又跳舞的,肯定少不得又风言风语。”

    叶祝同说:“说你小心眼吧,她这也算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你管别人怎么说啊,只要她对得住你就行了。六子,象小汪这样出得众的妹子真不多见,我看是好事,想当年你嫂子不也是个性十足的,敢爱敢恨,你看我们现在生活得多幸福,女人太没主见就成摆设了。”

    杨陆顺艰难地一笑说:“大哥就会开导我,看来我还是封建思想在作怪呢。”

    叶祝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六子,莫七想八想的,我们赶快把舞厅打扫下,还要去把小乐队的人找齐,还要去各单位把会跳舞的妹子找来,任务还蛮紧迫,真要耽误了卫书记交代的工作,又当心遭到军阀似的批评!”

    下午的舞会果然很成功,汪溪沙的舞姿得到了县委郭书记等人的一致好评,当然也没忘记夸奖叶祝同文化站搞得好,在皆大欢喜的气氛里送走了县委的领导。

    卫书记乐得合不拢嘴,对杨陆顺和汪溪沙说:“你们今天算是给我争足了脸面,六子的文艺汇演搞得有声有色,连宣传部长都直夸水平高,小汪妹子更是劳苦功高,让领导们看到了新平是新气象。六子,小汪今天在郭书记面前表了硬态了,想不想知道啊?”

    汪溪沙娇羞地说:“卫书记,您可别说,说出来叫我怎么好意思嘛。”

    杨陆顺一脸纳闷说:“她在郭书记面前表了什么态啊?”

    卫书记开心地说:“郭书记问小汪想不想进城,小汪妹子说,我已经答应了杨陆顺,要扎根农村了!哈哈,是不是表了硬态啊?”

    汪溪沙再怎么大方也羞得耳朵根子都红了,杨陆顺自然是开心得很,瞅着汪溪沙嘿嘿傻笑。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55:49


第一部乡 第三十七章(全)

    元旦文艺汇演得到了县委领导的好评,卫书记自然是高兴万分,对杨陆顺的组织能力是极为看好,在各种场合公开地大表扬特表扬。杨陆顺也不敢自居首功,他知道没有叶祝同的全力支持他是搞不出这台汇演的,便也如实地跟卫书记反映,卫书记也不是不知道文化站的功劳,他是有意突出杨陆顺,但发现杨陆顺不见利忘义,心里很赞赏,便找了个机会把两人叫到办公室,就要让叶祝同知道是杨陆顺为他请的功。

    卫书记让两人坐下,说:“从《大会师》到新平的文艺汇演,你们两个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小杨可没少在我面前说你叶站长的好话啊,他可是把功劳全归了你文化站的哟。”

    叶祝同微笑着说:“卫书记,依我看我们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主要跟您和乡政府的大力支持、正确领导是密不可分的。我也问了其他乡镇搞文化站的同事,他们都纷纷抱怨乡政府根本不热心,也舍不得花钱,让他们空有力使不上,我再拿自己的环境跟他们一比,简直好出了百倍,您说在这样优越的条件下,我们不把您交给的任务圆满完成,怎么对得起您的一番苦心呢。”

    杨陆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祝同这跟前一段在卫书记面前不亢不卑的态度截然不同,为什么他会用如此讨好的口吻说话呢?

    卫书记总认为叶祝同这人心术不正,从上次为了节目能上县不惜走后门舞弊,这次就尽拣好听的话说,肯定有所目的,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卫书记呵呵一笑说:“叶站长,你也莫太谦虚,成绩是摆在桌面上的,再说我给你们的任务自己不支持,岂不说不过去?总之你们两都很不错,都非常有能力。”

    叶祝同对杨陆顺使了使眼色,杨陆顺只得说:“卫书记,现在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丰富农村文化活动,我想您也愿意让农民们的业余文化活动繁荣起来,目前搞改革开放,农民们的生活是越来越好,手里也有了闲钱,可业余生活还是一尘不变,农闲几个月,勤快的自己找副业,稍微懒惰的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打牌赌博的现象在农村里渐渐死灰复燃,如果不采取点措施,迟早要出问题。”

    卫书记若有所思地说:“杨陆顺,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啊,你的意思是,通过丰富农民们的业余生活,让他们向健康向上的爱好发展,是不是?”

    杨陆顺连忙点头说:“是的,卫书记,与其用行政手段制止,还不如善意地引导他们,开展点农民们喜闻乐见的文艺活动,组织他们学习文化科普知识,适当地进行政策法规教育,让他们在娱乐中学到知识,在学习中提高素质,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卫书记,您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卫书记看了看一旁露出满意微笑的叶祝同,心下也隐隐明白了,就说:“叶站长,你听了小杨的建议,你是怎么想的,有具体的步骤吗?”

    叶祝同谨慎地说:“卫书记,杨陆顺其实早就把他的想法跟我说过,杨陆顺本就是农村长大的,对农民的生活甚为了解,农民是最需要丰富业余文化生活的。记得文革期间,我在新平的文艺宣传队工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台样板戏,农民们都不厌其烦地看,几部黑白电影,看得连里面的对白甚至演员的动作都一清二楚了,还是不惜跑上十几里路去看,为什么?就是因为生活太枯燥了,他们不仅需要物质文明,同样需要精神文明。很多人说笑话,中国为什么有六、七亿农民?就是晚上没事做,做小人儿去了。”

    卫书记和杨陆顺都不禁露出了笑容,叶祝同的话糙理不糙,卫书记点点头说:“是啊,也怪不得农民兄弟,晚上到处一抹黑,点个煤油灯又金贵,想干点什么也不成。结了婚的还有个床上,那些没结婚的青皮后生到了晚上就没了魂魄似的,没事可做嘛!”

    叶祝同说:“可不是嘛,现在农村条件大为改善,一天也能供上几小时水电了,只要再有村里乡里的干部稍加组织,我想农民兄弟们是愿意参加各种业余活动的,我的想法就是先到各村挑选点有文化基础的青年男女,先集中到文化站搞点初步培训,教他们几样简单易学的民间乐器,教他们怎么组织文艺活动,再让他们回村后继续发展壮大队伍,慢慢良性循环就差不多了。当然还得各村委大力支持了,比方提供场所、小量提供点活动经费什么的。”

    卫书记说:“是还可行,叶站长,那你要我怎么支持你?”

    叶祝同精神头上来了,他拿出烟装给卫书记,又殷勤地帮他点上,说:“卫书记,是这样的,我呢去文教局了解到,今年会有大笔专项资金拨放下来,我想请卫书记专款专用,把文化站的基础设施搞起来,毕竟我们老占派出所的地也不是长久之策。”

    卫书记心说这叶祝同消息蛮灵通嘛,那钱我还想先给乡政府的干部们修家属房子哩,就说:“哦,这事等款子到了再说,我都还没听说呢,我看杨陆顺刚才的提议不错,我会专门开会研究的。叶站长,这次我就给你文化站几个人发点补助,算是表彰了。”

    叶祝同慌忙说:“卫书记,我们都拿了工资,完成领导赋予的政治任务是职责,补助什么的是不能要的,只请卫书记给文化站添加点器材设备就好了。”

    卫书记心里老大不痛快,是看在杨陆顺的面子才给你们发补助的,要器材设备,是不是想在购买器材上搞名堂啊?可嘴上还得表扬叶祝同:“叶站长思想境界蛮高,一心为工作着想,不错不错,我答应你的要求,需要什么器材设备造个计划送去财政所,五百元以内按计划添置。由乡政府统一购置,怎么样?”他有点得意的看着叶祝同。

    谁知道叶祝同高兴地说:“谢谢卫书记支持!我一定会把文化站的工作搞得红红火火!”

    晚上财政所的老刘找到杨陆顺的宿舍里,拿出一张补助表让他填,杨陆顺很奇怪,说:“老刘,下乡补助不是在工资里发了么?”

    老刘呵呵笑着说:“这是这次我们到各村督促文艺汇演的补助,我们两风里来雨里去的,卫书记也体谅我们跑腿的,已经同意了。也就七十三元钱,不够你一月工资呢,快填吧。”

    杨陆顺见是上表的补助,也就没有犹豫,很快就填好了,老刘给钱的时候,却数了两百三十元给他,见杨陆顺一脸诧异,就神秘兮兮地说:“这多出的一百五十七元,是各村添置服装道具后节余的,反正已经统一造了计划的,我也全支出来了,咱们就私下分了,没人知道的。”

    杨陆顺心里一惊说:“刘所长,那怎么行,节余了就上缴嘛,在是违反纪律的,我是不敢要了。”

    老刘嘿嘿一笑说:“小杨你放心,说了计划表上造好了的,除了我们谁还会知道呢,没事,你还不放心我么?”

    杨陆顺有点生气,说:“老刘,我还是不要了,补助我收下,其他的你处理好。”

    见杨陆顺不要,老刘也没奈何,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上缴了,你也别到处嚷嚷就行了。”杨陆顺点头答应了,虽然老刘做法不对,只要他改了,也没必要捅出去,谁不想占点小便宜呢。

    谁知道这老刘还是舍不得这百多块钱,找了个机会给汪溪沙送了去,只是说是乡政府额外给她的补助。老刘是这样想的,汪溪沙不是跟杨陆顺搞对象吗,肯定就会告诉杨陆顺,杨陆顺如果真不愿意要就会再还回来,那再做打算。没想到汪溪沙根本就没跟杨陆顺说起,她还真以为是给她的补助。

    杨陆顺忙完了文化站的工作,卫书记似乎在给他加担子,有意识地锻炼他的工作能力。机关里的人自然不是瞎子,也知道杨陆顺是卫书记器重的人,虽然心里嫉妒,可脸上都和和气气,少不了要夸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杨陆顺吸取了在新平中学的教训,对每个同事都笑脸相迎,抱着都不得罪的心态,但也不敢轻易深交。

    这天一早在食堂吃了早餐,提着两个暖瓶来到办公室,正在打扫卫生,党政办主任丘丰年笑眯眯一摇三晃过来了,杨陆顺笑着跟他打招呼。

    丘丰年今年五十岁,不笑倒不觉得,一笑起来谁看着心里都知道这人精明得很,不大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灼灼放光,其实老丘是很有才华的人,新平乡多年的老笔杆子,政府公文写得纯熟老练,滴水不漏,被历届领导们视为左膀右臂,不可缺离。只是老丘这人长得瘦小琐屑,如果去拍反特片,不用选就是反面人物,人们曾笑他当年为什么不去投奔电影制片厂,他去了也轮不到陈强、陈述、方化、葛存壮他们出名了。

    老丘搓着手呵着气笑着说:“小杨啊,你这人就是憨实,你们综合办七、个人怎么老看你在搞卫生呢?”

    杨陆顺把渣屑用簸箕撮干净,说:“丘主任,在办公室我年龄最小,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不少还住下面村里,琐碎事多,又是大冷天,眼下也没紧要事,晚点也正常,我单身无挂碍,住招待所里,近得很,提前点来搞搞清洁也没什么,就当活动活动,免得冷着了。”

    老丘啧了一声说:“小杨,你就是觉悟高,不象有些人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吃了亏,莫该没听过老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啊!”

    杨陆顺呵呵笑了起来,说:“丘主任,你先坐会,我去把渣屑倒了,再回来听你老的教诲。”

    老丘忙说:“急什么,放在那里,办公室的小何也太不晓事了,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让她做的。”

    老丘嘴里说的小何叫何红莲,是专门跟书记、乡长等领导的办公室打扫卫生、端茶送水的,还负责政府各村书信报刊的分发,办公室没人时还要守电话,说白了就是勤杂工,任何人都可以呼来唤去的人。不过小何妹子本也是农村的,插田收禾都是把好手,这点小活难不倒她,她也想表现好获得领导们的喜欢,大笔一挥替她解决户口招工问题,吃这点点小苦又算什么,所以呢她谁也不敢得罪,谁叫她都是一溜小跑,脸上还带着笑。

    其实杨陆顺就晓得小何妹子心里并不象脸上的笑容那么开朗,她搞勤杂都三年了,本来上任书记许诺去年给她招工的,但临时调任换来了卫书记,满眼的希望就泡了汤,又只得苦熬着。

    杨陆顺笑着说:“就别再给小何添麻烦了,她一个妹子要负责中间那一栋办公室的卫生,我是不忍心的。”

    老丘不理会,走到台阶上冲中间那栋办公室喊道:“小何,你来一下!”“哎,丘主任,马上来。”小何虽长得不怎么漂亮,声音清脆蛮好听的。不一会就看见小何从办公室中间的过道腾腾的跑了过来,只穿了件红毛衣的胸部随着跑动上下跳跃着,脸上因为活动了红扑扑的,鼻翼上还密布着细小的汗珠。看得老丘眼珠子冒火,细脖子上硕大的喉结直骨碌。

    老丘咳嗽下,一脸严肃地说:“小何,你也手脚要麻利点,才几间办公室就折腾了一早上,手脚慢就早点起,以后小杨这办公室的卫生你也包了。”语气严厉,可眼珠子不住在小何饱满的胸部来回晃悠。

    小何点点头说:“丘主任,我知道了。杨干部,以后我就负责你办公室的卫生了。”

    杨陆顺摇着手说:“小何,谢谢你,就不麻烦你了,你们丘主任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小何用冻得红红的手抹了下额头的汗说:“没事,我不麻烦,丘主任说得对,我早点起就行了。”她一眼看见满了渣屑的簸箕,上前端起就走,说:“杨干部,你是干大事的,这点小事我来。”

    望着小何的背影,老丘一脸同情地说:“唉,这妹子也是命不好,搞了几年,本就要转了的,忽然书记一调,又泡了汤。今年都快二十岁了,要不是想招工,只怕小孩子都有了。”

    杨陆顺笑着说:“丘主任,屋里坐,外面风大冷。我替你倒杯茶暖暖。”

    老丘跟着他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泡茶了,我刚才在那边喝了的。小杨,怎么样,我替你改的材料还行吧?”

    杨陆顺从抽屉里摸出盒“菊花”牌,抽出一支递给老丘,说:“还是丘主任妙笔生花,我这后生晚辈还够得跟你学习。”见老丘眼睛老是盯着手里的烟盒,顺手把一盒烟递到他手里说:“丘主任,我不吸烟的,这天潮容易坏,就请你消灭了吧。”

    老丘嘿嘿笑了,也不客气就把烟揣在兜里说:“你小子,明明是拉我下水还尽拣好听的说,其实你的材料已经很上路了,只是稍微口语重了点,以后经常写写,保准比我这老笔头强!”

    一会小何又小跑着回来了,手里还拧着块抹布,把簸箕往墙角旮旯一放,又开始麻利地擦拭办公桌椅,说:“其实杨干部比我还能干,丘主任您看,他这办公室比其他的干净多了。”

    杨陆顺起身说:“小何,这点事我自己做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老丘笑着说:“没事的小杨,这就是她的本职工作嘛,就是还不灵泛,我不叫她,她自己就看不到事,象个算盘珠子,拨拉一下动一下。”

    杨陆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干坐着看。老丘眼睛跟着小何转,说:“小何这妹子我还是了解的,人本分老实也勤快,卫书记平时对人要求最严格了,也总是夸她能干,眼睛里找得到活,最难得的是,她还利用业余时间搞文化知识补习,是个好妹子!”

    杨陆顺有点意外,说:“哦,那小何确实不错,乘年轻多学点文化知识有好处,以后肯定用得着。”

    小何脸上微红,说:“丘主任,我哪有您说得那么好,我只是看看书打发时间。”

    老丘说:“正好,小杨是大学生,你看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他请教,现成的老师呢。”

    杨陆顺敷衍着说:“那是,帮得上一定帮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找我,我尽量帮忙。”

    小何扑哧一笑说:“杨干部哪有时间呢?他在谈恋爱呢。你对象真的好漂亮,舞也跳得很好,我就总是想不明白,都是父母生养,怎么就那么大的差别,我跟杨干部的对象一比,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杨陆顺嘿嘿笑着,心里甜丝丝的。老丘也帮衬着说:“你也不看看小杨,一表人材,能说会写,换谁家妹子都会喜欢的,小何,你也莫羡慕,都是命里注定了的。”

    小何似乎梗住了,半晌才勉强笑着说:“我晓得自己命不好,好了,抹干净了,杨干部还满意吧?”

    杨陆顺连忙说:“蛮好蛮干净,谢谢你啊!”

    小何笑了笑说:“没什么,以后我天天来搞卫生,没事我就去后面了。”说着急忙走了。

    杨陆顺说:“丘主任,你去跟小何讲一下,没必要来帮我搞卫生,这么多办公室都是个人搞的,我不想别人说闲话。”

    老丘唉了一声说:“小杨,我总觉得跟你说得来,也把你当忘年交,有什么话我也不瞒你,这小何其实是我一远房的姑表侄女,当初也是我介绍到公社来搞勤杂的,这妹子屋里条件苦,她爹死得早,她娘哭天哭地求我帮忙,我也是没办法,本来前任苟书记是答应帮忙解决她的户口和招工,没想到突然就调走了,人走人情走,我也不怨恨,只想她表现好,卫书记一高兴就解决了。”

    杨陆顺懵懂地说:“其实王乡长也能帮忙的呀,何况王乡长对小何更了解,何不找王乡长解决问题呢?”

    老丘站起来把头伸到门外看了看,又坐到杨陆顺旁边细声说:“小杨啊,你到政府也半年多了,莫非看不出什么啊?”

    杨陆顺茫然地摇了摇头,老丘一脸愤慨,仍旧细声说:“也难怪你看不出,卫书记跟王乡长是对头!好象王乡长认为是卫书记占了他的书记位置,一肚子不服气,我这党政办主任就夹在中间受气,可我丘丰年是个老党员了,知道一切行动听党的,党管一切嘛,所以就跟卫书记走得紧些,那王道德当然恨我了,哪里还会替我解决侄女的事呢。这话我可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我见你是卫书记的人,我又跟你合得来,才告诉你的。”

    杨陆顺惊讶地说:“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卫书记的人了?”

    老丘嘿嘿一笑,满口焦黄的牙齿格外糁人,说:“你还跟我装,新平谁不晓得你是卫书记最器重的年轻干部?我老丘平时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吧,”

    杨陆顺一想这老丘确实平时对自己比较客气,从没刁难过半点,他也清楚老丘是政府的老资格,一般的干部都对老丘很恭敬,连周副书记也跟他称兄道弟的,威信自然的不低,杨陆顺老实地说:“丘主任,我晓得你对我好!”

    老丘呵呵一笑说:“我们都是卫书记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所以老哥也就不怕你笑话,想请你到卫书记那里给小何说几句好听的,争取早点解决了。”

    杨陆顺硒然一笑说:“丘主任,我何德何能,卫书记会听我的?你也把我看得太起了吧?”

    老丘说:“小老弟,谦虚过分了吧?就算你说不动卫书记,你对象小汪肯定能行,你帮了我的忙,老丘不会忘记你的好的!”

    听老丘提起汪溪沙,杨陆顺的脸就一沉:看来外面的传言多少有点是真的了,就说:“丘主任,你的话我记住了,合适的时候我会跟卫书记说的。”

    老丘又唉了一声说:“老弟,毛主席说得好,这个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老丘很快站起来,笑着说:“小杨,办公室的卫生搞得不错,其他办公室就差远了啊。”

    门外进来陆续进来几个人,大家见老丘在,都纷纷跟他打招呼,老丘把双手往袖子里一拢,说:“你们这几个,看现在几点了?迟到了吧!”

    几个人都嘻嘻哈哈不答腔,看得出心里还是有点虚,老丘又说:“莫怪我罗嗦,我观察好一段时间了,每天都是小杨头一个来,来了就搞卫生,你们倒好,环境卫生是你们破坏的,就从来不见你们搞,下班比兔子还跑得快!”

    杨陆顺忙解释道:“丘主任,他们几个都是有家室的,又住得远,是我主动承担起打扫卫生的,他们几个是老大哥,我多做点也没什么。”

    那几个人乘机说:“老丘,你看杨陆顺思想境界多高,我们怎么会阻止年轻同志进步呢?”

    老丘哼哼了几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就走了。等老丘一走,那几个人都说:“杨陆顺,你小子没事也晚点早点走嘛,搞得我们好象唉,怎么说呢,你是积极要求进步的,我们没多大追求了。”

    听着他们不冷不热的话,杨陆顺心里叹息着,有点茫然。

    晚上侯勇硬接杨陆顺和汪溪沙吃饭,不晓得他从哪里弄来一只五斤多重的甲鱼,那年头无鳞鱼并不受人们喜爱,什么黄鳝、乌鱼、乌龟人们不怎么吃!

    汪溪沙很是热衷于交际,喜欢到朋友家吃喝玩耍,一来借机改善伙食,二来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获取朋友们的称赞,三来也确实愿意与六子成双出对,她喜欢听人家用夸张的语气和神态说他们的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她对这些是乐次不疲。

    杨陆顺其实不怎么愿意跟侯勇深交,虽然侯勇一直那他当好朋友,可杨陆顺总认为侯勇心术不正,爱哗众取宠,哥们义气太重,而且还发现他与社会上一些不务正业的人交往甚密,只怕这甲鱼也是那些人送的。但实在是推脱不了,就买了些营养品提着进了门。

    侯勇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杨陆顺和汪溪沙,连忙迎进门,眼睛直瞅着汪溪沙一阵好夸:“哎呀,一小段时间没见,我这杨嫂子越发漂亮了啊!这件雪花呢风衣是咱杨哥哥送你的吧?嘿,就是衬身段。你们随便坐啊,四妹子,快给杨大哥他们倒茶。”

    汪溪沙小鸟依人般地坐在杨陆顺旁边,冲着杨陆顺美滋滋地笑,她一听侯勇叫刘霞四妹子就好笑,原来六子不叫自己四妹子,就是不想跟其他人一样,看来六子还蛮细心哩。

    杨陆顺忙说:“侯勇,我们自己倒茶,刘霞那么大个肚子行动不方便嘛。”

    侯勇撇了下嘴巴说:“医生说要多运动,这婆娘怀了娃娃胖了三十几斤,都象他妈的个猪一样了。”

    刘霞端了两杯茶出来,刚好听到了,气得不行,说:“还不是你妈妈的主意,非叫我多吃猛吃,说是对孩子有好处,这会你倒嫌弃我胖了。”

    汪溪沙站起来接过茶,把刘霞拉到身边坐着,宽慰她说:“你理他做什么,你家侯勇这脾气你还不清楚,跟一些坏人接触多了,难免说话冲了点。”

    刘霞委屈地说:“我看他就是个真坏蛋!成天骂骂咧咧的,连跟我娘说话嘴巴也带臭,我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不通文墨的家伙。”

    侯勇眼睛一瞪就要发作,杨陆顺不耐烦地说:“侯勇,你们要相骂关起门,随便!莫当着外人欺负刘霞好吧?她怀了孩子多少有点脾气不好,你也得多体谅些,还不是跟你侯家传宗接代啊,再说刘霞也说得对,老人家面前多少尊敬点,几十岁地伺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侯勇也还真服杨陆顺,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说:“还是杨大哥说话水平高,我也是嘴巴贱,四妹子,你妈那人就是爱罗嗦,我打小就听不得人家罗嗦,你看我对妈我不也是一样,没分彼此。”

    听得杨陆顺和汪溪沙哈哈大笑起来,刘霞哀叹道:“六子哥,你看他放的什么屁,好象是我错怪了他,还不分彼此!”

    汪溪沙好容易止住了笑,说:“我们到后面去说话,莫听他们男人废话,我买了些鱼肝油什么的,喝了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刘霞感激地说:“你们就是太客气了,好容易来一次还提什么东西。”

    汪溪沙扶着她往后面走,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是太胖了点,胳膊比我的腿子还粗!”

    刘霞抱怨道:“我也不想啊,都怪他娘,把我接到县里住了两个月,一身肥肉全在他家长的。还是做姑娘好,我那时身材也蛮好的,不晓得以后还恢复得了不?一些好看衣服都穿不的了。你跟六子哥什么时候办了啊?”

    汪溪沙羞笑着说:“这才谈了好久,办那事还早着呢。”

    刘霞说:“我看早办早好,六子哥那么好的小伙子,别被人抢了去。”

    杨陆顺听着两个女人的话,心里还蛮温馨,没想到侯勇一开口,就让他直犯恶心,那家伙凑在杨陆顺耳朵边说:“杨大哥,嫂子这么水灵,尝了滋味吗?”

    杨陆顺一股火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说:“侯勇,你说什么呢,难怪刘霞说你文墨不通!”

    侯勇嘻嘻一笑说:“那有什么,我跟四妹子谈了两月就那个了,不快准狠,怕被别人抢了去!我就不信嫂子这么漂亮,你还摁耐得住。”

    杨陆顺虽然真不愿意看侯勇那副龌龊的嘴脸,可心里何尝不也蠢蠢欲动呢?

伤心的泪 发表于 2014-4-16 16:56:35


第一部乡 第三十八章(一)

    杨陆顺不想跟侯勇罗嗦,话不投机半句多,可侯勇老扯着他说个没完,汪溪沙、刘霞和刘霞她娘早就吃完饭了,他们两个还一杯酒老举着说话,没奈何只得回房看电视。

    等她们几个一走,侯勇就悄悄说:“杨哥,帮个忙,我在家硬憋死了,四妹子就是晚上不准我出门,只想到舞厅里去嘣嚓嚓,今天晚上舞厅有舞跳,我求求你叫嫂子陪四妹子,我们俩去疯一次。”

    杨陆顺又气又好笑,拒绝着说:“我晚上还要写份材料,只怕没工夫陪你疯。”

    侯勇可怜兮兮地说:“我的好哥哥嗳,你就帮我一会好不?天天呆在屋里,看完了新闻联播就是祖国各地,然后就是什么鬼日本的排球女将,你说放打德国佬的南斯拉夫片子还有点看头,什么桥啊、黑名单上的人啊,我都愿意看,偏生放什么哄鬼的日本电视剧,扣个球还在天上翻几个筋斗,阳世上没见过,狗日小日本那么厉害,我们中国女排连拿了两个世界冠军了,不都是神仙下凡?偏生我屋里那傻婆娘看得尽劲,你说怄人不怄人!”

    杨陆顺哈哈大笑道:“小日本的排球还算行,以前也有东洋魔女的外号,不过跟咱铁榔头比就差老远了,排球女将我也看过一点,纯属艺术夸张,倒也跟我们国产的电视剧大相庭径,也莫怪刘霞喜欢看,全国不都流行在看啊。”

    侯勇哧溜喝了口酒,说:“杨哥,我看嫂子跟四妹子还聊得来,你就帮我这回,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话!”

    没办法,杨陆顺只得答应,侯勇一时高兴,连敬了三杯,一瓶南平大曲就差不多见了底。回到隔壁,刘霞她娘很客气地泡了杯浓茶,低眉顺眼地就去厨房拾掇,汪溪沙跟刘霞烤着火桶,笑嘻嘻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杨陆顺呷了口茶,无视侯勇焦灼的表情,说:“侯勇,你岳母娘真没话说,都成你家佣人了。”

    刘霞横了侯勇一眼说:“有的人还不领情叻!嫌着嫌那的。”又冲汪溪沙诉苦道:“侯勇这人真没良心,我娘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自己几个孙都没带过,是看我从小在家也没做过家务事,来帮帮手,他不但不感激,老说我娘菜的味道不好喽、舍不得放油喽,咸不得淡不得,真的是做了好不讨好!”

    汪溪沙柔声说:“侯勇,听刘霞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岳母娘虽然是农村人,不习惯你街上的搞法,但老人心总是好的吧?看在刘霞的面子,你也要尊敬老人嘛。”

    侯勇心不在焉地说:“嫂子说得对,说得对。”直拿眼睛示意杨陆顺。

    杨陆顺听了汪溪沙的话,心里蛮高兴,因为他也是农村里的,就怕汪溪沙嫌弃,听她说得这么通情理,益发觉得汪溪沙可爱了。见侯勇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哎呀,今天晚上舞厅开放,肚子吃得涨鼓鼓的,去跳跳舞活动活动,有助消化,汪溪沙,我们去吧?”

    汪溪沙正求之不得,刘霞不舍地说:“汪溪沙,再烤会火,说说话,你难得来一次。”侯勇羡慕地说:“看你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啊!自从四妹子怀起了,我就没搞过娱乐。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不?”

    杨陆顺见刘霞很想挽留汪溪沙,顺势说:“汪溪沙,那你就陪刘霞多说会话,反正你多的是时间去跳舞。我就跟侯勇一起去。怎么样?”虽然是征求意见,可语气也不容质疑。

    汪溪沙心里虽然不情愿,可也强笑着说:“那好吧,我就陪刘霞看电视,你们去玩。”

    刘霞自然也乐意,反正平时侯勇人在家也心不在,有个说话的伴总比没人的强,也就同意让侯勇跟杨陆顺去跳舞,只是嘱咐早点回。

    侯勇如蒙大赦,赶紧换下制服,喜笑颜开地跟着杨陆顺出了门,就如同猛虎归了山,那得意的样子让杨陆顺哭笑不得。

    舞厅已经有了很多人,差不多全是街道上各单位的人,年轻男女自然多,还有不少已经结婚了的中年夫妇,热闹得很。舞步娴熟的在中间翩翩起舞,初学或是步伐生硬的就在旁边勤学苦练,没舞伴的则坐在四周围的长条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侯勇一进舞厅就双眼灼灼地找漂亮妹子,杨陆顺本性喜静,最后几杯酒喝得有点急,头感觉有点晕,就对侯勇说:“我去宿舍眯会瞌睡,九点我再来叫你回去。”也不等侯勇说话就径直走了。

    外面气温非常低,老北风呼呼作响,被冷风一灌,酒劲上涌,杨陆顺不觉脚步踉跄,顺着漆黑的砖铺路就往招待所走去。一进走廊恰好迎面遇上了卫书记,忙打招呼。

    卫书记说:“正好,你到我办公室里把桌子上的几份材料拿来,我等着急用。”便把钥匙给了杨陆顺,转身又进了房间。

    杨陆顺心里暗暗惭愧,很少看见卫书记搞什么业余活动,一点时间都在忙工作,唉,我年纪轻轻怎么只顾着玩耍呢?他感慨着,快步向机关办公室走去。

    中间那栋办公室只有值班室亮着灯光,杨陆顺借着亮上了台阶,准备顺着走廊向卫书记办公室走去,却隐隐听到值班室里传出一声女人压抑着的惊呼,杨陆顺心下疑惑,便蜇回身走到值班室门口,门关得紧紧的,他不知道是谁今晚值班,但值班室里再没声响,他自嘲地笑了笑,估计是哪个值班的干部闲晚上无聊,把家属带到了值班室也不知道。

    杨陆顺找到卫书记办公室,按照卫书记说的把办公桌上的材料一古脑夹在腋下,关了灯和门,就往招待所走去。可没曾想又听了值班室里有女人的声音,而且非常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他满心疑惑地把材料送到卫书记房里,卫书记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没工夫与他闲聊,杨陆顺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躺在床上他还一直回忆究竟是谁的声音,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不就是勤杂小何的声音吗?她怎么会在值班室里的呢?究竟是谁在值班呢?难道小何与机关某个干部有私情不成?

    杨陆顺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又悄悄来到值班室门外,顺着门缝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值班室是间大办公室,被搁开成前后两小间,前面放置着两张拼一起的办公桌,有摇把子电话和值班记录,后面小间就只有张床,供值班人员夜间休息的。杨陆顺又绕到值班室后面的窗户下,只可惜窗户被厚厚的白纸糊住了,但隐隐还是听到里面有急促地喘息声,杨陆顺不禁面红耳赤,分明是男女在偷情!

    又是一阵北风刮来,簌簌直响,里面的声音瞬间被遮掩得一干二净,杨陆顺不禁冷得直哆嗦,赶忙拥紧衣服往宿舍里跑,女的肯定就是小何了,男的是谁也不难知道,明天一打听谁值班不就真相大白了,他一想整个乡政府机关干部没结婚的男性只有他一个,那小何跟人偷情的铁了的事实,平日里见那小妮子一副天真烂漫,没曾想居然还会做如此龌龊的丑事,不由暗暗诅骂起来。

    杨陆顺回到宿舍,心里还在想着小何到底会跟谁偷情,没想到堂堂政府机关也会出这样的事,他气愤填慵,恨不得立即跟卫书记汇报,转念一想,如果真惊动了众人,只怕小何这女子会承受不起打击,可难道就这样让他们那对狗男女玷污机关作风吗?也曾经听人说过有乡干部利用身份乱搞男女关系,他开始还坚决不信,乡政府乃国家行政机关,那纪律要多严格?何况在政府里上班的都是党员,个个气宇轩昂,气派十足,做的是家国大事,说的是路线方针政策,如任如何都与作风问题联系不上,他甚至还指责那人造谣污蔑,但事实却摆在面前,叫他不信也得信啊!

    杨陆顺在床上愤愤不平,思想冲突得激烈,但他还在冷静下来,没有去找卫书记汇报,他不想一个党员干部、一个只想着招工解决户口的女子前途尽毁,卫书记那么嫉恶如仇,肯定不会轻饶他们的。明天还在从侧面去提醒那对不知廉耻的男女。他拿定了主意,心情略显好些,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九点了,他还得去接汪溪沙。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第一部乡 第三十八章(二)

    杨陆顺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头脑就出了门,没想到刚好看到从办公室方向匆匆出来的何红莲,小妮子垂着头躲躲闪闪地只往暗处走,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杨陆顺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就快要出乡政府大院门时,杨陆顺在后面轻喊道:“小何!”

    何红莲吓得一哆嗦,立马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只是胆怯地问:“谁呀?”

    杨陆顺叹息着说:“是我,杨陆顺!”

    小何期期艾艾扭过身子,黑漆漆的也看不到脸上的神情,说:“啊,是杨干部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杨陆顺说:“你从值班室出来吧!”

    小何慌忙抵赖:“没、没有,我是有东西落在办公室了,才拿了就走,根本没去值班室。”

    杨陆顺说:“你也别不承认,我开始去卫书记办公室拿材料,分明在值班室外听到了你的声音,那男人我明天就知道是谁!但我不想把事闹大,要闹大我刚才就会叫卫书记去抓你们,可我没有,我也不忍心毁了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以后注意影响,政府机关是神圣的国家机构,不是你们乱搞男女关系的场所!”

    小何呜地就哭出了声音,凄惶地说:“杨干部,我也不想做那不要脸的事,可我没办法,那人答应我替我想办法解决户口招工,我在乡上辛辛苦苦干了三年了,我只想快点解决工作,我也是被迫的!”

    杨陆顺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气愤,为了招工户口就可以不要了贞洁不要了尊严,何等地愚昧何等的无知,他语气干巴巴地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只请你们别再玷污政府机关了,你也应该知道卫书记的为人,我不想惊动卫书记,你们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后面传来小何感激地呜咽:“杨干部,我再也不敢了!”

    杨陆顺迎着风来到舞厅,面无表情地招呼了侯勇就走,任凭侯勇在耳边眉飞色舞地说这个妞条子(身材的意思)好那个妞奶子大。

    和汪溪沙一路走着,杨陆顺的眉头还是紧锁着的,汪溪沙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低落,就问他怎么了?

    杨陆顺说:“沙沙,你说为了工作不要名声,值得不?”

    汪溪沙吃吃笑道:“你的问题难度太大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名声对一个人确实紧要得很。”借着夜黑无人,她紧紧地把六子的胳膊抱在怀里。

    杨陆顺默默地点了点头,对于家庭情况好的街上妹子,她们永远也体会不到乡下人的苦楚,农村里的人为了有一张非农村户口,为了有一份乡里人羡慕的铁饭碗工作,付出了多少艰辛,那小何不就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例子吗。

    汪溪沙忽然喃喃地说:“电视里的北海道好漂亮啊!我要是能去看看,死了也值得了。”

    杨陆顺警觉起来,说:“沙沙,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也学着崇洋媚外了?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名胜古迹旅游景点多如牛毛,你怎么不想着去看,非看人家小日本的!”

    汪溪沙拧了他的胳膊一下说:“什么嘛,我只是觉得风景迷人,别随便给我扣大帽子啊!”忽然又笑着说:“六子,你说刘霞肚子里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杨陆顺摇了摇说:“我怎么知道,只是侯勇那小子想要儿子。”

    汪溪沙说:“刘霞她娘就很肯定地说怀的是男孩,说刘霞的肚子尖尖的,肚脐眼儿圆鼓鼓的,铁定了是男娃!”又有点忧心地说:“六子,女人怀孕真是辛苦,我看刘霞那肚子上全的红红的血丝丝,说是肚子里的娃娃把肌肉给拉扯开了,生了后永远都不会消失,好难看的,蚯蚓一样。”

    杨陆顺毫无兴趣地说:“我不知道,没见过!”

    汪溪沙忽又吃吃地笑着,说:“六子,你以后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杨陆顺说:“都想要!”

    汪溪沙幽幽地说:“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除非是农村户口,想生两个难!你想要两个,得找个农村妇女结婚了。”

    杨陆顺脱口而出:“我好容易才脱了农,不想找农村的人了。”

    两人到汪溪沙寝室门口,她打开门说:“六子,进来坐会吧。外面吹了这么久的风,洗个热水脚,免得你回去了洗凉水。”

    杨陆顺总是被她的温柔细心所打动,心里热呼呼的,说:“沙沙,你对我真好。”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去,自告奋勇地去食堂提热水。

    杨陆顺还在洗脚,汪溪沙已经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个头来,牙齿打颤地说:“哎呀,天气好冷啊!如果有炉火烤,那就舒服了。”

    杨陆顺说:“要不我改天给你弄个火桶来,只是白碳你得自己准备了。”

    汪溪沙立即欢呼起来,说:“六子你太好,我正要求你的呢,白碳储蓄所多得很。”

    杨陆顺洗完脚又准备穿鞋子,汪溪沙含羞带笑地说:“六子,我被子老是睡不热,帮我暖暖脚吧?”

    杨陆顺心里砰砰直跳,说:“我,我怎么帮你暖,你都睡上去了。”

    汪溪沙哼了声说:“你会笨死,你也到床上来,坐在我脚那头,不就可以了。”

    杨陆顺胡乱地答应着掀开被子就要钻进去,汪溪沙立即制止道:“你也要把裤子脱了啊,脏不拉叽的裤脚上还有泥,莫把我的床铺弄脏了。”

    杨陆顺的脸涨得通红,说:“那,那我就不上去了,影响不好呢。”

    汪溪沙瞟了瞟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咬着嘴唇说:“又没人看见,怕什么,快上了啊,我好冷的。”

    杨陆顺飞快脱了外裤钻进了被窝,里面其实暖和得很,贴着汪溪沙修长的大腿,立即就感觉到了她的体温,这是一种叫人万般依恋的体温,却又平常得像天空夜夜亮着的星光,他每次夜归都能远远地望见。

    杨陆顺几乎不敢动弹,胸口似乎有什么在晃悠,不觉身子云一样要飘起来,对面女人的目光渐渐也迷离,像烟波浩淼的湖面,轻柔而幽远,迷离的目光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混沌,慢慢地成了浓浓的雾霭,低低地飘浮在湖面,女人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她就那么柔柔地躺着,像一湾松软的河滩,这是杨陆顺最喜欢捕捉的目光,每次,他都醉心品尝女人那种无以言表的情绪变化,眉眼自是无可挑剔,可她的天然风韵却全在胸部腰段,他的胸口又晃悠了,真是妙不可言。

    似乎有什么在拨动他的脚趾,酥麻作痒,对面的女人艳若桃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俏皮的微笑,原来是她用纤细的手指在做祟,轻轻的如同拨弄着琴弦,也拨得他心里一阵阵泛起涟漪。他闭上眼睛,身子懒懒的,像有了倦意。他真想就这么睡去。可只一会儿,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袁奇志,她那白得看得见皮肤下丝丝毛细血管的小手会不会比汪溪沙更温柔更细腻呢?浮现在他面前的竟是貌似天仙的袁奇志,他暗自为自己灵魂出窍吓了一跳,忙探身握住汪溪沙的手,眼睁睁地望着她,心里乞求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去驱赶他脑海中那个已经与他不相干的女人。

    汪溪沙娇媚地看着杨陆顺吃吃笑起来,顺势反握着他的手轻轻拖着,杨陆顺心如鼓冲,不觉吊线木偶般由她牵引着爬到她面前,粗粗地喘息着,猛地亲吻住那点润红的唇,女人受惊似地哼了声,微微后仰着头想躲避什么,就更激起了他的进攻,女人激烈起伏的胸脯在传达着快乐的信息,他双手一抄紧紧地抱住了她,使劲地吮吸着如兰似麝的嘴唇,也许女人喘不过气来,紧闭的嘴微微张开了,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两人牙齿相磨的声音,蓦然一条灵动如蛇的舌尖递了过来,轻

    轻在他口腔内游探,异样的感觉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他放弃了嘴唇,撮住调皮的舌尖,丝丝甘甜的津液令他痴迷,他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孩贪婪地吮吸着,啧啧有声,舌尖儿似乎不堪忍受,挣扎着回缩,他怎愿舍弃,奋起直追,可灵蛇如洞又怎轻易出击,他试探着把自己的舌尖递了过去,瞬间就被火烫的口腔包裹了,强大的吸力使他舌根生痛,他也挣扎着退缩,那条舌尖乘胜追击,就这样翻来覆去地争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陆顺终于抬起了头,重重地喘息着,看着她那沾得四处是唾液的脸,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汪溪沙也张开眼睛,目光闪烁地打量着他,伸出手去擦拭他嘴上的唾液,他也傻傻地抬起一只手去擦拭她的脸,擦着擦着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汪溪沙娇声哼了下,双手一搂他的脖子,就把他死死摁在了胸前,把嘴巴凑在他耳边呢喃着:“六子,以后你要全心对我好啊!”

    杨陆顺有点喘不过气来,说:“沙沙,你放心,我不再会跟其他女的这样了。”他挣扎着支撑起来,见她胸前的被子滑下去大半,便给她拉被子,不经意碰到了她高耸着的乳房,顿时心惊肉跳,忙缩回了手,还抽冷瞥了汪溪沙一眼,生怕她生气,没想到汪溪沙从鼻子里发出一句腻人的话:“六子,你、你也是假正经。你真想摸,就摸吧。”说着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起伏不定的胸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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