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1986年的方便面》发表在“周口日报”2012年12月28日星期五

飞鸟 · 发表于 2012-12-28 13:48:51

                                                1986年的方便面
                                                         飞鸟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是1986年，方便面还是极其稀少的东西。
　　母亲去县城荣花姨家走亲戚，带回来八袋方便面。那时的县城里也没有方便面出售，那是荣花姨和姨夫去郑州走亲戚带回来的。
　　母亲回来后，颇神秘地说：“辉，看我从恁姨家带回来什么东西了。”我望着母亲手里的那包四四方方、裹着彩色塑料纸的东西，问：“妈，是饼干吗？”母亲摇摇头，把那包东西竖起来，我看见了三个字，是种很好看的美术字：方便面。“什么是方便面呢？”我好奇地问。母亲说：“晚饭的时候就知道了。”
　　下午我在学校就心不在焉了，问同学知不知道方便面，他们都摇摇头。本来还想问老师，但心想方便面是吃的东西，去问老师，不免有些难为情。这样捱到放学，我心急火燎地跑回家。时间尚早，还不到吃晚饭的光景。我一边做作业一边暗暗埋怨天黑得慢。
　　天慢慢地黑了，爸从苹果园里回来了，妈放下手工活，准备晚饭。我坐到饭桌旁，静静地等待着，全没心思逗爱犬黑黑玩了。黑黑在我脚边转来转去，看我不理它，呜呜咽咽不高兴地离开了。
　　母亲走进来，对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父亲努努嘴，偷偷地指指我，父亲笑了笑，没言语。我装作没看见，静静地等待。母亲把刷净的三个杏黄色的瓷碗放到桌子上，把一壶刚刚烧开的水提进来，从屋梁下的钩子上取下竹篮，拿出三袋方便面，又把竹篮挂到钩子上。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袋方便面，看背面的食用说明。很汗颜，有好些字不认得。但也根据图示和文字知道是把面块放进碗里，加热水，加进调味料，然后食用。也隐约明白所谓的方便面就是能快速简便食用的面条。
　　母亲撕开包装，把面块放进空碗里，面块弯弯曲曲，看上去很硬，有一种油炸食品的香味；母亲从包装袋里拿出两个调味包，撕开口，倒进碗里的面块上，花花绿绿的；母亲提起滚烫的开水，倒进碗里，热气蒸腾上来，一股诱人的说不出来的香味四处弥漫；母亲给三只碗倒满开水，拿出几把蒲扇，盖到碗上，说要等几分钟。父亲、母亲、我，围着小桌子，在方便面的香味里等待着。父亲说：“人真能，啥办法都有，这也太方便了。”母亲附和。我忍着口水，不便开口。当母亲掀开蒲扇时，我看见碗里的面块泡松了。我用筷子一搅，吃起来，很好吃，面也筋道。我埋头吃着，很快就吃完了，汤也好喝，味重而且厚，很带劲。父亲说：“不好吃，辉，你吃吧。”我对父亲不会品尝美味的嘴深表遗憾，当仁不让地替父亲吃完。母亲也把碗推到我面前，说：“太咸了。不好吃。”我也帮母亲吃完了。当时并不知道，父母在撒谎，是疼孩子的一种本能。我感到肚子好饱。谁知方便面不顶事，夜里又饿了，我吃了两捧干花生才哄住了肠胃。
　　我把三张方便面包装纸夹进一本宽大的书里，渴望那剩下的五袋方便面。
　　母亲是非常善解人意的，接下来的日子，隔三差五就会有一碗散着香味的方便面放到我小屋的床头桌上。很快，剩下的五袋方便面也瘦成了彩色的包装纸，被我夹进那本宽大的书里。每当我翻看那些包装袋时，父亲就说：“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天天吃方便面。”
　　昨天和母亲聊起那年的事，母亲望着照片上的父亲笑着说：“恁爹在吃方便面那天夜里，说梦话，说‘方便面真好吃啊’，真笑死我了。”我也跟着母亲笑，但我的眼睛慢慢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