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文\飞鸟

飞鸟 · 发表于 2012-9-20 09: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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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

文\飞鸟

杨贤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见世界变成了汪洋大海，波光粼粼，站在岸上的杨贤惊讶地望着茫茫水面，见无数个葫芦浮浮沉沉，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忽然，他的脚一滑，也掉进大海，他绝望地呼救，竟然发现自己浮在水面，呀，自己原来也是一个葫芦。

土黄色的葫芦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随波逐流的葫芦们呀，谁主你们的沉浮？杨贤觉得很好笑，圆溜溜赤裸裸的葫芦们看起来并无大异，更分不出贵贱贫富。猜不出，刚刚和自己擦碰了一下的葫芦是达官显贵或是庶民农夫。杨贤正兀自偷笑，忽闻怪声，正待细辨，却已醒来，茶几上的手机兴奋而固执地叫着。

是良子打来的电话。良子口中“哥”声连连，想借一万块钱。良子和自己是玩着泥巴一起长大的朋友，儿时又经了几次“患难”。一次是捅蚂蜂窝，良子本来已逃出追蜂们的魔爪，为了救自己，又折回来，用衣衫赶蚂蜂，最后，他和自己均“负伤大哭”；又次，是偷老九家的西瓜，自己跑得快，良子不幸绊倒被逮，他始终未供出自己。后来俩人长大了，良子在家务农，自己考上大专，联系少了，但年关多有相聚，提起儿时糗事，总会痛饮且会心大笑。钱一定要借给良子，杨贤暗道。

杨贤没钱。五千块积蓄还在娟的手里。

没钱想办法，一定凑够一万块。重感情的杨贤发誓似地说。

在单位，杨贤提到或暗示到自己手头紧时，同事们个个苦大仇深，争倒苦水，吓得杨贤赶紧打住话头。杨贤能理解，以己比人，同事们也不会太宽裕，又个个有个“娟”牵着鼻子。还是从自己的娟打开缺口吧，唉，小巧的娟就像一个小猪存钱罐，投进钱容易，取出来难啊。本来就不十分舒展五官的杨贤，这两日更是锁眉苦脸了。

晚上，杨贤下厨做了几个娟爱吃的菜。俩人碰了几杯啤酒，杨贤就讲起自己和良子小时候的许多事，有些娟听过，有些是娟第一次听。最后，杨贤饮尽杯中酒，眼睛亮亮地说：“钱，算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一时间，满脑子浮沉的葫芦，杨贤又说：“人，总是活个沉重，自己给自己套枷锁。”

娟不动声色地望着杨贤，好像咂摸杨贤的话，又好像想另外一些事。

杨贤说：“良子上星期来电话，借一万块钱，买农用车。”杨贤观望着娟的脸色，吐口气追加一句：“年底还。”

娟叹口气，说：“我攒钱还不是为了家。看你愁闷真堵人的心。让他打个借据啊，年底不还不行。”杨贤一叠声答应。女人就是心软而愚蠢，什么借据呀，让良子打借据，差不多等于照脸搧了。不过，杨贤还是太感动了。娟把刚领的一千元工资也加上了，杨贤捏着六千元存单，吧唧，抱着娟亲了一口，娟淡淡地说：“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世界变成了大海，人类变成了面目全非的葫芦，全都漂浮在水里，我四处找你，唉，无依无靠无着无落的。”杨贤暗暗吃了一惊。

良子接过钱一连声感谢。杨贤心里踏实了些，尽力了。良子坐上回乡镇的汽车，车上人不多，良子拣了个靠窗的座位。

杨贤快走出车站时，忽然想到车恐怕要等一会儿才走，应该给良子买瓶饮料。杨贤捧着绿茶走到半开的窗口时，良子正专心致志地打电话。

“喂，唉，我没敢张大嘴，只借一万，杨贤在县城混六、七年了，总不能一万也没有吧，咳，六千打发我了。哼，真滑头，滑的像个水里的葫芦，抓都抓不住……”

杨贤苦笑着叹口气：葫芦啊，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