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岁裸模回太康老家过春节遭冷眼：该死在外头 儿孙不孝 老人招待所守望岁
风一直吹个不停，绿油油的庄稼刚长出十来公分，也随着风轻轻晃动，而坟头上只有褐色的沙土，寸草不生。李继胜双手杵着袖口，大白胡子在风中被吹得凌乱。这天正好是十二节气中的大寒，村里人说，这个冬天还没下过雪哩。李继胜对着老伴的坟头说：“我一过完年就走吧，在家已经没有意思了，人该死在外头，就不该死在家里。”
这位老人叫李继盛，出生在1933年的豫东农村。为博取同情，81岁的他对外界谎称自己93岁。上世纪50年代，他光荣参军开赴朝鲜，随后凯旋并改名为李继圣。改革开放后，他改名李继胜，来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广州捡垃圾谋生。出乎意外的，他后来在美院找了份裸体模特的工作。职业特殊、高龄农村务工人员、儿女不孝、援朝老兵这些标签正中媒体下怀，被争相报道。2013年8月，数家媒体来到广州大学城李继胜的住处采访他。
2014年1月15日，年关将至，李继胜与其他进城务工人员一样，想要回家过年。恰好有电视台过来采访，深谙世故的他让记者帮忙买到一张回河南的火车票，而这张“中央台的人”帮买的车票，自然也成了他炫耀的资本，逢人必说。再有两天就要走了，李继胜用捡来的蛇皮袋打包好行李拿去邮局。
要邮寄的包裹里，除了衣服，更多是他平日捡来的垃圾。不成串的假珍珠项链、灯泡、水性笔、安全帽……负责检视包裹的邮局中年女人，边抱怨边戴起口罩，随后扭头用广东话骂骂咧咧，跟旁边的同事说，这老头每年都弄一堆垃圾来。在广州的这二十多年里，所有给家里的汇款和托运，他都在这家老美院对面的邮局，起初是因为就近方便，但后来，“被美院赶走”的他，仍坚持回来。他执意称只有这里最保险。
2014年1月19日凌晨四点，火车停靠在河南信阳之后，车上人已经少了很多。李继胜一路都蜷缩在最靠窗的角落里，不管旁边的老乡跟他搭话，他都爱理不理的样子。离家更近了，但李继胜却看上去显得更忐忑不安。
19个小时的火车，在许昌下车的李继胜还要转一趟汽车回到县城。而随后的这一百多公里的距离，那辆破旧的小中巴足足用了三个小时，这还是李继胜加了五块钱选择的“高速车”。买票时，他掏出残疾证。对方说，春运打不出来半价车票。李继胜气鼓鼓的一路上都不开心。下高速后，他看了一眼手表，掐算着还有多久到家，因为四儿子之前说来县城接他。
直到李继胜都回到了乡里，老四也没出现。李继胜在路边找了个面馆，要了一碟花生和一瓶廉价白酒，随后拨通老四的电话，一方面想叫他出来吃个便饭、喝两盅小酒，一方面想从儿子口中了解下家中近况。老四说要干农活，接不了他了，匆匆结束通话。李继胜愣了下，然后把刚拧开盖子的白酒塞到包里。
多年来，李继胜在家乡的时间少之又少，相熟的同辈已相继离世。步行回乡的路上，听过他事迹的后生晚辈们围观调侃着说：“大胡子回来了。”从乡里回家，李继胜还要走上三四里路。在村口，他碰上了老四家的小儿子双飞。见到爷爷的双飞，张口便问：“怎么没把我奶奶带回来？”李继胜路上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前段时间，“九十岁裸模与二十岁女朋友同居”这条新闻在网上疯传。即使远在河南的这个闭塞山村，也人尽皆知。双飞口中的奶奶，说的就是“阿娟”。阿娟是广州北亭村人，十多岁时被拐卖到川贵山区，二十多岁时偷跑回来，但父母将其拒之门外，李继胜念其可怜，便“收留”下来，这一收就是两年。回乡后，每当有邻居路过来看他，他马上把从广州带来的光盘，主动播给邻居看，并解释说这个女人是电视台的临时演员。
从最开始的裸体模特，到李继胜对媒体大呼儿子不孝，如今又冒出一个“小情人”。李继胜低估了互联网的“威力”，也高估了乡下人对这事的接纳程度。一想起这个，还未与儿子见面的李继胜有些慌乱了。2014年1月19日，李继胜路过老三家门口，看着门没锁，于是推开门想进去看看。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跟老三家缓和一下关系，可以刚进门两步，院子里的老狗便怒目而视，狂吠不停。
五年前，李继胜五个儿子中，老三家并不宽裕，李继胜把自己在外攒的钱给老三盖房，也好让自己晚年跟着老三。据李继胜说，前后四年他陆续给了老三至少十万块钱，老三的小白楼翻盖好了，却同时“得罪”了其他几个儿子。这倒也罢，更没想到的是因为产生矛盾，老三和媳妇将他撵出家门。李继胜在门口等了一会，恰巧三媳妇从家里出来，两人目光似乎对接了几秒，而后便是三媳妇背道而行，一路无休止地怒吼和谩骂。李继胜什么都听见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合上双眼，待她走远。
李继胜又走去五儿子家。五儿子家正在装修，带院子的二楼颇显气派。五媳妇招呼了李继胜两句，说新装了铝合金门和楼梯扶手。李继胜从兜里掏出一个磁铁，往门上一靠，一下就吸实了。他开始骂道：“这什么狗屁铝合金，就是刷层油漆的铁门。”而不管他怎么大声嚷嚷，直到离开，五儿子（左一）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李继胜有一个心愿，“和5个儿子拍张合照，带去广州。”他想找大儿子帮忙牵头，给几个弟弟打个招呼，说说合影的事。没料到，忙着给自家装太阳能热水器的大儿子，在见到父亲的第一眼，便反复质问：“你回来干嘛？你回来干嘛？” 李继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孙子劝住父亲，并搀着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李继胜这才委屈的说：“我想找你们拍张全家福。” 说完，眼泪就止不住了。此刻，门外还传来大儿子的声音。
出了村子，再往北不到两里地，李继胜老伴的坟头孤零零地矗在一片麦地里。六年前，老伴过世，三媳妇请人在自己庄稼地里，给挑了这个地方。兴许是风水灵验，两年前，轰轰烈烈的平坟运动在这里发生时，老伴的坟头躲过一劫。李继胜双手杵着袖口，大白胡子在风中被吹得凌乱。双飞一直尾随在后。李继胜不时扭头朝他大吼：“你回家去吧，你在这干嘛。”再三驱赶下，双飞站得远远的，但始终不肯离开，一直就这么沉默着呆了2个小时左右。
这次来到老伴的坟头，李继胜没带多少纸钱。孙子双飞帮他遮住风口，以便引火点燃。李继胜一边用捡来的木头来回在火里拨弄，一边很重地叹着气。李继胜站住坟头嘴里念叨着：孙儿娶不到媳妇，为啥要赖我。他不理解，为何老三家的大儿子说媒看上的对家，因为介意李继胜的“小老婆”而告吹？这个春节，李继胜独自在招待所守岁至深夜，他随口念叨着：“八月十五是中秋，有人喜来有人愁，有钱能团圆，没钱两分手。”
李继胜其实在乡里有8个子女、15个孙子女。老三对于李继胜所说的给过他十多万盖房，他说其实只有三四万，而三儿媳妇说，李继胜从没给过盖房子的钱。知道老三这样说之后，李继胜甚至想找回当年一张张给老三汇钱的单据，当面质问儿子。2013年9月13日，李继胜正在一个教室内当裸模。
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是，老三家境渐起，遭嫌弃的李继胜又决定“帮”老四一把，他将自己每月的参战津贴给了老四。老四家原本有个精神病的老婆，现在已经走了，留下一儿一女，生活拮据。他又花钱在老四家不大的院子搭了板房，以备回来时暂住。但对外人，他强调这房子的钱是他儿子掏的。当时盖好板房，连地下的土都没夯实，但这次到家的李继胜发现，四儿子把地板用水泥粉了一层。这让他觉得颇有面子。2014年1月14日，李继胜正在广州北亭村捡垃圾。
风一直吹个不停，绿油油的庄稼刚长出十来公分，也随着风轻轻晃动，而坟头上只有褐色的沙土，寸草不生。李继胜双手杵着袖口，大白胡子在风中被吹得凌乱。这天正好是十二节气中的大寒，村里人说，这个冬天还没下过雪哩。李继胜对着老伴的坟头说：“我一过完年就走吧，看能不能把双飞带走去当模特。在家已经没有意思了，人该死在外头，就不该死在家里。”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页:
[1]
2